又三日,颜玙毫发无伤, 起初颜玙忧心忡忡,行事小心,未多久, 便复又沉迷于酒色了。
碍于颜玙的祖父赵国公发难, 文帝不能将颜玙如何,末了, 此事却是以文帝下旨命颜珣出宫建府作了了结。
出宫建府便意味着文帝未曾考虑过将颜珣立为太子,按例, 皇子出宫建府便得封王,但文帝却不封予颜珣任何王衔,便命颜珣于半月内搬出宫去。
颜珣的生母韩贵妃唯恐颜珣累及自身与韩家, 半点不曾帮颜珣在文帝面前求过情, 只顾着与侄女一道在床第之上取悦文帝。
颜珣接到圣旨之时, 并未有一点变色, 依旧是一副喜怒不辩的模样, 端端正正地跪在地面上领旨谢恩。
待那宣旨的李畴走后, 颜珣即刻屏退左右,推着萧月白进了卧室, 方俯下身来,双手抱住萧月白的腰身,以面颊蹭着萧月白的心口, 低低地唤着:“先生,先生……”
文帝、韩贵妃乃是颜珣的亲生父母却无一人顾念颜珣,颜珣除却吃穿用度远好于寻常人之外,竟与孤儿无异。
颜珣心中分明知晓自己于文帝以及韩贵妃而言俱是无关紧要,但未料想会沦落至斯,着实是委屈得紧。
他伏在萧月白怀中闷声道:“母妃、父皇都不要我了,先生,我是否不应当降生于世?”
萧月白原在抚摸颜珣柔软的发丝,听得这话,停下手来,肃然道:“于我而言,殿下是我在这世上除却父母之外,最为珍惜之人,旁的人纵然是全数死了我都不会眨一下眼,殿下却是不同,殿下此言着实是诛心,切勿再言。”
萧月白从未以这样的口吻与颜珣说过话,颜珣听闻萧月白语气中尽是恼意,仰起首来,在萧月白额角亲了一下,承诺道:“先生勿要动气,我决计不会再这样说话。”
颜珣的唇瓣温热,熨帖在萧月白额角,轻轻柔柔的,甚是舒适,这一吻,自是不含半分暧昧,不过是颜珣为讨好他罢了。
萧月白望着颜珣端丽雅致的眉眼,一字一字地道:“殿下,你可有想过要坐上帝位?”
先前,萧月白已就此问过颜珣,颜珣未曾作答,而今颜珣依旧不知该如何作答。
颜珣望着萧月白,双目中满满是迟疑之色,良久才道:“先生,我从未想过要坐上帝位。”
萧月白抚摸着颜珣略显稚嫩的面颊,沉吟道:“我知殿下你自幼受尽欺凌,你不曾想过有一日能将欺凌你之人全数踩在脚下么?”
“我……”幼时的情景早已被颜珣压下心底,这时,却被萧月白的话语生生地拉扯了出来,这些情景化作猛兽,在颜珣体内横冲直撞,霎时击得颜珣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疼——将他锁在衣箱中整整三日的颜玙,隆冬之时将他推入湖中的颜玘,与旁人一道嘲笑他衣衫破旧,还追着他打的颜环,只与他残羹冷炙吃的侍女,视他为无物,不悦时便以虐待他泄愤的韩贵妃,甚少理会他的文帝……过去种种铺天盖地而来,颜珣忽觉眼前一黑,拼命咬紧了牙关,才未昏死过去。
萧月白抬手揩去颜珣面上的湿汗,见颜珣身子不稳,又紧紧地将颜珣抱在怀中。
颜珣汲取着萧月白身上的气息,凝了凝神,道:“我当真能坐上帝位么?”
萧月白安抚地拍着颜珣的背脊,含笑道:“殿下若是愿意,我即使拼了这条性命也会让殿下如愿。”
颜珣忽地立起身来,与萧月白的一双桃花眼四目相接,认认真真地道:“若是须得拼了先生的性命,这帝位要了何用?”
闻言,萧月白心生欢喜,倾身吻住颜珣的额角道:“待殿下坐上帝位,可勿要忘了之前应允我之事。”
颜珣乖巧地伏在萧月白怀中,任凭萧月白吻住额角,道:“先生放心,我定然不会忘。”
颜珣的吐息全数坠落在萧月白颈间,说话间,唇瓣亦轻触到了萧月白下颌的肌肤,萧月白直觉不妥,将颜珣推了开去,而后压低声音道:“近半年来,太子殿下因沉迷女色,不通政事不得陛下喜爱,他的生母赵皇后亦失了宠,反是你母妃与你那表姐圣眷正隆,故而,宫中有传言,不日,你将取太子殿下而代之,太子殿下听闻此事终日难眠,遂计划了这出闹剧,而我亦从中动了些手脚,逼死刘垣的不是旁人却是我。三月余前,我得知太子殿下或要下手,选定了太子殿下的近身侍卫刘垣作为棋子,寻了一花娘勾得刘垣进了温柔乡,那刘垣虽是好色,却不肯为我所用,我亲自出面,允诺他在你登上帝位后,必定赐其高官厚禄。一月前,我发现太子殿下买通了于承源、曹渠俩人,亦不去阻止,反是顺水推舟。事发之后,我怕刘垣误事,便使计逼死了刘垣。”
萧月白停顿了片刻,续道:“岂料,那赵国公这般能耐,不但保住了太子殿下,反是将你逼出了宫,不过你在宫中束手束脚,出宫建府却是容易行事。太子殿下自以为聪明,却是最好对付之人,只消我们剪去赵家这一羽翼,太子殿下便无半点还击之力。却是你那三皇弟、四皇弟不知藏着什么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