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记恨她记恨了十九年。”凌希表现得很轻松,好像完全与他无关,“可是很奇怪,我就一点也不恨她。明明她才是始作俑者,是最任性、最不负责任的家伙,可我也说不清为什么,总是对她充满幻想,很希望有一天能见到她。大概人都喜欢将美好的假设加在那些遥不可及的东西上头吧,就好像崇拜某个人是偶像,就会在心里自觉不自觉地美化他一样。有时候我忍不住会想,要是真有一天我见到她了,第一句话应该说什么呢?我应该怎么自我介绍,才会显得既煽情又幽默呢?”
陆孝严定定看了凌希一会儿,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凌希头顶的乱毛:“十九年了,她没有回来找过你,可能根本就是不想回来找你了吧。”
他很想温柔地安慰凌希,愿望一定会成真的,坚持等下去,一定会有那一天的……但他又不想凌希活在虚假的自我安慰里头。起码上辈子直到死的那一天,凌希都没能见到他妈妈。
对于陆孝严口中的真相,凌希根本不以为意:“那也没关系,我可以去找她。”
陆孝严觉得凌希执拗起来简直不可理喻:“你不觉得她其实是把你给忘了吗?”
凌希歪着头想了想,坚持帮自己编造着理由:“也可能她是失忆了,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不小心撞到了头,或者发高烧伤害了记忆神经,总之以前的事不记得了,不记得曾经生过我这样一个孩子。”
“哈,”陆孝严翻着白眼不住摇头,“凌希,骗自己很有意思吗?”
凌希一本正经跟他解释着:“我这不是在骗自己,我所设想的,只是无数可能当中的一个。”
陆孝严也说不清干嘛要和一个小孩子过不去:“如果不是呢?”
凌希啃着嘴唇想了一会儿:“那就把机票省下来,多吃几碗叉烧饭。”
很应景的,他独自也跟着“咕噜”叫了一声,再次成功把陆孝严逗乐了:“快走吧,去吃叉烧饭。”
凌希听话地加快了脚步:“孝严哥,我的叉烧饭要加个烧鹅腿。”
陆孝严很大方:“给你加两个!”
吃晚饭,陆孝严照例开车将凌希送到了公寓楼下,车子停在路边,凌希磨磨蹭蹭没像平常一样行动利落地开门离开。低头沉吟片刻,他自己先羞涩地笑了一下,又吞吞吐吐地开口道:“孝严哥,我想问你一件事,其实……你是不是……是不是……”
就在这档口,陆孝严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来看了眼来电显示,摆手示意凌希稍等,然后接起电话认真听着,不知简短地回答几个字。
凌希好不容易攒足的力气就这样被硬生生打断了,干坐着等了几分钟,他不禁越来越尴尬,最后匆匆用手势跟陆孝严打了招呼,就逃跑一样飞快跳下了车,上台阶的时候没留神,差点被绊个狗吃|屎。
除了外公,他是头一次跟人说起这么多话,也是头一次跟人交谈的时候总有话想说。陆孝严是个怎么样的人?他了解的还不算太多。陆孝严对他到底意味着什么?他也说不太清楚。但陆孝严的出现,就好像在他面前打开了一扇大门,新鲜的空气,温暖的阳光,姹紫嫣红,欢声笑语,都从通过这扇门一股脑透了进来,让他整个人豁然开朗。
可是还有一句话,一句很重要的话,他想问却没能问出口……算了,别人的答案并不重要,自己心里已经有了答案,那就够了……
第29章 事故
临近圣诞节,各大百货公司都搞起了促销活动,折扣的幅度让人光是看着就蠢蠢欲动。刚好凌希提早领到了一笔版费,再加上当月的薪水,足够他去买一只自己满意的手表作为生日礼物送给陆孝严了。
凌希这个人大事上洒脱,小事上麻烦,对于细节更是挑剔得一塌糊涂。手表的款式既要衬托陆孝严的形象,又要符合他自己的审美品位,找起来着实不容易。对于陆孝严来说,黑色稍显沉闷,金色过于浮夸,钻石这种东西除了招摇之外一无是处,皮革虽说复古又绅士却少了那么点硬气,挑来选去,凌希足足花了两个多小时,总算定下了一款银灰色金属链腕表。这一款从表盘到指针都全素到底,连品牌标志也和底色融合在了一起,毫无累赘的装饰,看上去简单直接,正如他内心深处暗暗勾勒出的那个陆孝严一样。
结好账,凌希提款卡里的金额已经去了大半,接下来的一个月恐怕都要节衣缩食了,但他心里很高兴,毕竟陆孝严帮过他好几次,而他能为陆孝严做的实在不多。
刚从百货公司出来,凌希就接到了吴老师的电话,吴老师让他先回工作室等着自己,只说是有些事要安排安排,却没说清楚具体什么事。
凌希还以为对方是一时糊涂了:“老师,我今天放假,而且接下来两周的日程不都安排好了吗?”
吴老师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急:“让你回来就回来,肯定是有原因了。我现在正在开会,你要先到了就等着我,一结束我就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