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全赖他和周挺是死对头,隔三差五总要打上几架,陆孝严身体比周挺壮,出手比周挺狠,所以处处占上风。有次两人在拳馆对练时练得有些过火,结束之后在停车场里周挺又说了不少挑衅的话,陆孝严一时怒气上涌,接连挥拳打得周挺鼻口流血,周挺不但受了伤,又丢了面子,恼羞成怒之下扬言要给陆孝严点教训尝尝,说着话就打开车门要钻进去拿枪。周家是混黑道出身,就算到了周挺这一辈慢慢转作正行生意,仍旧改不掉流氓习气,周挺平时上街车后座的置物箱里常放着把手枪,预备随时出头逞威风。不过这枪能起到的作用也只是虚张声势而已,每次他要动手,就会有一大帮耀武扬威的手下冲上前将他团团围住,你一言我一语地死命劝阻他不要莽撞行事。里岛可是*律的,非法使用枪支是大罪,搞不好要坐很多年的牢。
陆孝严早看腻歪了周挺那一套表演,根本没放在心上,任周挺再怎么挑衅叫嚣,他照样大摇大摆地从旁边经过,径直走向了自己的车子,脸上还带着能将周挺活活怄死的轻蔑笑容。
就在周挺爬进后座去取枪的瞬间,陆孝严余光不经意朝里一扫,看见旁边摆着一只精致的锦盒,盒盖被周挺的胳膊肘碰歪了,露出里头一尊红布裹身的小佛像。陆孝严虽然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但他头脑聪明记性也好,从小耳濡目染的,对钟表、古董和艺术品都很有见识,只消打眼一看就知道那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结果没过多久,在陈姓官员诸多来历不明的贿赂品当中,陆孝严发现了与之极其相似的一尊佛像。
周家能在里岛横行霸道许多年屹立不倒,背后自然少不了警方的包庇和纵容,但周家以经营娱乐业为主,犯不着费尽心思去笼络一名分管建设规划方面的官员,反倒是大哥更需要从姓陈的口中探听政府最新的发展方向。那阵子陆孝严正因为天星结业带来的挫折而意志消沉,放纵自己整天周旋在一众俊男美女之中,根本无心顾及其他,对于大哥、周挺和陈姓官员三人间的复杂关系也并未深究。如今回想起来,大哥为什么要拿周挺的东西去做人情,似乎并不是借花献佛那么简单,内里绝对另有乾坤。
陆孝严根据记忆翻找了大量相关资料,终于查到佛像的出处,它来自泰国,原本属于一位行事风格十分怪异的收藏家。这次来泰国陆孝严花了不少钱,费了不少周折,买下不少乱七八糟的藏品,终于成功和该名收藏家搭上了关系,并几次登门拜访把酒畅谈。一番努力之后,陆孝严如愿以偿证实了两件事,其一,这尊佛像是周挺本人亲自来泰国购入的,其二,这尊佛像出自大师之手,是独一无二的稀世珍品。
目的顺利达成,陆孝严仍旧留在泰国没有离开,父亲、小妈或是腾华一干人等的电话也概不接听。他就是想拖着,一直拖到大哥彻底放松警惕,为邀头功送出佛像为止。好在大哥够“疼”他,并没让他等待太久。
所以说人就是这样,总也摆脱不掉被*支配,有钱的,想拥有更多的钱,得到更多钱之后又发现很有些事靠钱根本解决不了,于是开始追求支配他人的权力和地位……大哥很聪明,懂得防患于未然,趁陆孝严还没出头就一枪干掉了他这只意欲出头的小鸟,看,现在场子再次回到了大哥手中。只可惜大哥还是有些急躁,急于尽快做出成绩来彰显自身能力,巩固在父亲心目中的地位,急于让父亲看到,陆孝严搞砸的事他都有本事力挽狂澜。
大哥千算万算,自以为满盘胜算,谁知独独忘记了一句老话,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墙上挂钟指向十点,陆孝严起身换了套休闲便服,一路吹着口哨来到了酒店一层室外的竹林酒吧,“小情人”沐夏早已经坐在角落里点好酒等着他了。
得知沐夏也要来泰国工作的消息时,陆孝严已经完成任务一个人优哉游哉玩了好些天,他正愁着该拿什么借口继续为自己的失踪做解释呢,结果沐夏就及时出现了。在查明沐夏入住的酒店房间之后,他直接提着行李杀过去敲响了房门,沐夏一打开门,就见他两根指头夹着玫瑰花,单手扶着门框,姿势潇洒帅气地斜倚在那,飞快眨动了一下眼睛:“亲爱的,surprise!”
那一刻沐夏脸上的表情简直可以拿来做表演课教程了,短短几秒时间里惊讶、疑惑、欣喜
感动轮番交替,眼圈要红不红的,鼻翼微微翕动着,整个人处在了喜极而泣的边缘。可惜不管他是真情还是假意,在如今的陆孝严看来也都只是表演而已。
和陆孝严的满面春风不同,沐夏显得心事重重,坐在那一会儿扭扭腰一会儿动动腿,一会儿左手挠挠右手,脸色也被幽暗灯光映衬得青中泛紫,猛一看好像神话电影里专门在夜里跑出来吸食男人精气的妖怪,整个人笼罩在浓重的阴霾之中。
陆孝严径直走过去,大喇喇往沐夏对面一坐,端起杯子豪爽地喝了一大口。酒杯里的冰块互相碰撞着,哗啦,哗啦……
清脆的撞击声惊动了沐夏,他似乎被陆孝严的突然出现给吓了一跳,后背猛地挺起,脚尖不自觉往前一伸踢到了桌子,桌面震颤着,杯子里的酒液晃动不已,有几滴溅出来落到了衣襟上。
沐夏赶紧伸手去摸餐巾,谁知摸了个空,抬头一看,餐巾已被陆孝严抢先一步拿在了手上,只见陆孝严不慌不忙对着他微笑了一下,又上半身探过桌面亲自替他擦拭起来,动作缓慢而轻柔:“你看看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算了,酒渍擦不掉的话,待会儿我让人买件新的送过来。”
沐夏讶异地望着陆孝严,有些不知所措,直到陆孝严替他擦拭完毕重新坐回位置上,端起酒杯喝过了两口,他才缓过神儿来,怯怯地小声说道:“孝严哥,其实我今晚约你出来,是有些话想跟你说,可又怕……”
“怕?”陆孝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怕什么?”
沐夏沉吟片刻,表情里透着为难和担忧:“有些话我说了,又怕你觉得我是在搬弄是非挑拨离间……可孝严哥,我是真心对你的,所以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件事说出来……”
“别怕,”陆孝严半边脸孔隐没在阴影中,三根手指轻捏酒杯闲适地晃动着,“你对我是真心的……我又怎么会怀疑呢?”
沐夏费力吞了口吐沫:“孝严哥,你要留神蔡史墨这个人,他和周挺一直暗中有来往。都知道周少是你的死对头,我担心他会对你不利。”
“你说阿mo?”陆孝严眉头狠狠皱起,垂下眼皮凝神思索着,“我跟他认识十几年了,倒是从没见他和周挺有过任何来往。”
沐夏声音当即抬高了好几度:“孝严哥你信我,是我亲眼所见!那天……那天我看到他和周挺一起进了会所的包厢,两人很熟悉的样子,还凑到一处神神秘秘地聊着什么。就算我眼睛可能看错,耳朵也绝对不会听错,我是唱歌的,对声音向来敏感,那就是蔡史墨的声音没错。孝严哥,有关林家的事我也听说了,搞不好就是这姓蔡的透露给了周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