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红在余令身边坐下,瞧着她桌上寡淡的菜色, 没动手去吃的兴趣, “看来你是真受了苦, 竟然主动跟我搭起话。”
“不算苦。”
余令沉吟,对着谢沣的确不算苦, 她好歹打破了他的脑袋,刺伤了他的眼睛,而他好吃好喝的伺候她, 最后也只是掐了她的脖子,踢了她一脚。
听这话桃红只觉得余令是装模作样,她这个样子看着就与以往不同了。
之前说是被火烧死,现在又好端端的坐在这里,说是什么都没经历过谁相信。
“你不算苦,但你绿腰姐姐可算苦了。”
桃红得意洋洋,看得出她来这趟铺陈了前头的话,就是为了说这件事。
“她怎么了?”
余令手上的筷子一顿,她被沈屺春抓住,从没想过是绿腰出了问题。原本她就只问绿腰要了银子和衣裳,从未说过她打算何时、如何逃跑。
至于绿腰给她的衣裳、银子,既然沈屺春原本就打算让她跟谢沣走,就不可能事后再小人与绿腰计较。
果真桃红开口,绿腰的事的确与她没有关系。
“花女人银子的男人会是什么好东西,那个绿腰看着精明,实则脑子里有水,还有那素梨也是个傻的,就为了气绿腰一场,白白跟那穷书生睡了几觉,还被绿腰打了。”
桃红知道这楼里,余令独独跟绿腰好,也不知道余令是觉得绿腰漂亮,还是觉得绿腰聪明有远大前程,她偏偏就要让余令知道绿腰才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傻货,而看好绿腰的她也聪明不到哪里去。
“你的绿腰姐姐现在日日哭呢,那穷书生没钱没权势,但心眼还不少,领着自己的丈人、大舅子,让绿腰招待他们。”
听到桃红说绿腰跟素梨打架,余令没什么反应,但听到这话,余令不禁皱起了眉:“什么意思?”
她记得绿腰说过李世兴一心考学并未娶亲,怎么会有丈人跟大舅子。
见自己的话吸引到了余令的注意力,桃红得意地摇着团扇,翘着腿道:“那个穷书生拿着绿腰给他的银子钻营关系,还真让他攀上了一户员外,听说他搭上的那家姑娘又肥又蠢,知晓了绿腰,逼着穷书生跟绿腰断了关系。”
桃红忍不住发笑,“我听说那个穷书生还在那胖婆娘面前跪下了,赌咒发誓,说一心只有她。”
她这听说自然是从李世兴带来的丈人、舅子嘴里听到的。
为了让岳丈一家放心,证明自己出入水月楼只是逢场作戏,不会自甘下贱跟楼里的窑/姐儿有私情,李世兴干脆把岳丈领到了水月楼。
他身上的银子还是绿腰给的,但他却拿着绿腰给银子,把人唤了出来。
余令听得眉头紧蹙,她还记得李世兴的模样,样子不算出众,身上却有一副和善人的气质,像是个斯文没脾气的书生。
不止如此,他看绿腰的眼神缱绻,绿腰提起他也是千好万好,与此时桃红说的完全是两个人。
桃红说起这事眼里带着笑,但余令却难以想象绿腰知道这事的反应。
“她如今如何?”
“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余令神情犹豫,若她是绿腰,此时应该是什么话都不想听,什么人都不想见。
跟她对谢辞非不同,绿腰对李世兴是有男女之间那层玄妙情感。
甚至绿腰把自己的一切都倾注到了李世兴身上,一点一滴把自己身体的根茎移植到了李世兴身上,吸取养分。
她能释怀谢辞非无法帮她,但绿腰恐怕不能接受李世兴的转变。
“我觉着她现在是不好的,也不知道她是跟谁赌气,李世兴又不是给了顶多的银子,以她现在的身价,若是跟秋娘说一句,不必接那几个客人,可她偏偏几个人一同接了。”
桃红撇了撇嘴,任谁都看得出绿腰是在赌气,但她这自己跟自己赌气,谁都气不着,还个穷书生得意了,没用多少银子就让自己的岳丈、大舅子睡到了水月楼的头牌。
“她这事闹得风风火火,谁都晓得她养汉子不成,反倒被汉子被刮干了血肉,她有些客人怜惜她,特意捧了金银宽慰她,谁知有了银子她反而不见人了。”
想着桃红心里又叫了一声傻。
“你小时就被卖到了院里?”
余令突然张口,问得还不是绿腰,而是她的事,桃红愣了一下,警惕地看着余令:“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桃红的事余令没有特意打听,只是桃红自己藏不住话,喜欢到处大说特说她的曾经。
她不觉从小被买到私娼有何丢人,反倒得意于此,可以显摆她以前的人脉客人。
“没什么意思,我只是觉得你这般没什么错。”
“我知道你在讥讽我,你看不上我是不是,觉得我天生贱命,与你们不同。”桃红冷笑,她才不相信余令说的话,什么没什么错,在余令眼中恐怕她们这样的人活着就是一种错。
“我之前不知你怎么待绿腰不同,那些人一说我明白了,原来是因为她曾经也是富家小姐,哼,你可知其他人为什么捧着大笔银子找她,怜惜我没看出来多少,不过是图她曾经过往,又跟你这个望京第一美人是好友。”
桃红这个人激不得,有时候不知道怎么说错了一句,她就能气的跳脚,什么话都往外蹦。
听到李世兴把绿腰的曾经也拿出来宣扬,余令站起:“我们去一趟绿腰那。”
“谁要同你一起去,我劝你也不要去,她现在可不愿任何人看到她丢人的样子。”
桃红说话一会儿一个变,刚刚还让余令去看绿腰,现在又说不看为好。
偏是这样,余令却想去看看,哪怕知道绿腰不想见人,她也要看一眼才安心。
见余令披上了外裳,抬步往外走,桃红轻哼了声:“说来奇怪,你是偷跑出去了吧,按理说秋娘不该狠狠打你一顿,派人看着你,怎么还许你随意走动。”
“因为她知晓我没有第二次跑的机会。”
余令一边回话,一边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