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房里有股老烟枪的味道。
床头点着一盏煤油灯,上头挂着一个巴掌大的红色木牌。
三两笔墨痕,很写意地勾勒出一个面目。
我仔细一看,这跟庙里的山神爷可不是一样的?白天时,只觉得可怖,现在竟然莫名地有几分亲切宁谧的安心感觉。
我睡不着觉,就继续翻看着《赶山经》。
这本书的年代已然不可考,与其说是一本法术书,倒不如说是一本游历见闻录。至于作者,自然就是请香人一脉的老祖宗,一位叫做箕阳子的道人。
这人本来是一个书生,后来几次科举不中,就变得心灰意懒。有个道人就找到他,说他没有官命,若是想出人头地,不妨换个谋生,三百六十行,哪一行不能出个状元?照样能光宗耀祖。
这书生就这么被半哄半骗的,跟着他学了法术。
后来他听从道人的建议,四处游历,就将自己移山涉水,驱邪问阴的事情记载下来,其中就穿插着许多奇异见闻和古怪法术。等他看破了红尘,就遁入道门,自个儿取了个道号,叫做箕阳子。
我兴致勃勃,就当小人书一样看得起劲。
也不知道到了啥点,终于有了困意,我打了个哈欠,就听到外头有人叫门。
“李老爹,在不在家?快去我家里走一遭。”有人压着声音,急匆匆地叫着。
家里没钟。
我往窗户缝外头一望,按照月亮的位置,估摸着现在是下半夜两点多的样子。
外头又唤了声。
爷爷虽然不受村里人待见,但懂一些草药和治跌打损伤的本事。村里人平时有个肚疼、摔伤啥的,去不起医院,就会夜里偷摸着来找爷爷。家境不错的就给几个钱,没钱就给些东西,算是我家的隐秘的赚钱来源。
屋子里响起了呼噜声。
爷爷是睡熟了。
门外的声音有些急,说:“我老娘去割草,被铁扁头给咬了。你老要是不乐意起身,给我点草药,要不然人可就没了。”
铁扁头是我们山里的毒蛇,看着跟水蛇一样,但是特别毒。整个村里头,就只有爷爷会配这种蛇毒的解药。
“李老爹,我进来了。”
门一推,就有人进来了。
爷爷也是忙昏了头,连门都没拴上?这人穿着黑衣服,脸低着,瞅着我屋里头,叫道:“药在哪儿呢,我自己拿。”
我刚想下床,这人四下里瞥了眼,突然就朝着我本来睡觉的房间去了。
干啥的?
我还没琢磨明白,屋子里就传来了一声尖叫。
我一个激灵,鞋都没穿就跑出去。
扒着门框,我就看到这人手里拿着一把柴刀,正狠狠地砍在我的床上。
血从被褥底下渗出来,往床下嘀嗒地淌。
“哈哈,死啦,死啦”一声奸笑。
我先是惊,然后头皮都快炸了。
这家伙是来杀我的!
爷爷呢?是他发出的叫声?
床上的血呢?看着隆起的被褥一动不动,我惊得一下叫出来。
我怎么都想不到,只是换了个房间,就把爷爷的命给送掉了。
这人一扭头,眼珠子血红,仿佛是一个从阴间爬出来的恶鬼。我吓得浑身哆嗦,就往外头跑。
“小崽子在这儿呢。”
这人刚才太用力,柴刀嵌入了床里头,一时拔不出来,就赤手来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