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气的要厥过去了,“哪家的媳妇如你这般,还跟婆母顶嘴?可是反了天了,当家的,退亲,赶紧退亲!这样的媳妇,以后谁能管得了她?”
叶氏气得和赵氏争执起来,“王家嫂子,哪家婆母对待没过门的儿媳妇这样?我还在这里站着呢,您就这样?”
韩文富忽然拍了下桌子,“都别吵了!”
说完,他看向叶氏,“侄媳妇,明朗说要退亲,你如何想的?”
叶氏忽然犹豫了,她虽然也生气,但退亲岂是小事,女儿经过这一遭,以后如何说亲?
明朗看出了她的犹豫,“阿娘,阿爹有多疼我们几个,您还能不知道吗?”
提起韩敬平,叶氏立刻落下泪来,呜呜哭了起来,“当家的啊,您看看,您才走,我们娘儿几个就要被人欺负死了啊!”
叶氏是个老实人,附近几个村子都知道,她这样一哭,王家几个人顿时也哑了声音。
正僵持着,忽然外头传来崔氏的大嗓门,“我听说有人打上门了?当我老婆子是死的不成?”
崔氏一进门,见梅香吊着膀子,先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然后开始嚎哭,“哎呦,阿奶的乖孙女耶,你这是怎地了?哪个天杀的敢欺负你了?你跟阿奶说,阿奶给你做主。”
梅香顿时被激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她知道崔氏是长辈,这个时候好说话,且先不管她出于什么目的,先让她派上用场。梅香立刻泪眼汪汪,“阿奶,阿奶呀,我胳膊断了,要疼死了,王存周还打我,说我不守妇道,不配嫁给他。阿奶啊,我的心快要疼死了。阿奶啊,明朗要给我退亲,您快劝阿娘答应了吧。要是我去了王家,整日被人这样欺负,您老说出去都丢人!”
崔氏心里撇嘴,个死丫头,倒是会来事,她立刻对着王存周狠狠呸了一声,“王家小子,今儿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觉得我孙女失了贞洁?我孙女怎么失了贞洁了?她清清白白的大姑娘,行得正坐得稳,还怕你们这些小鬼来歪缠。呸,别叫我把你们老王家爬灰养汉子的事情都抖露出来,旁人不说,就你亲爷爷干的那些个事儿,你不晓得吧?来来来,我说给你听听,你爷爷当年和寡妇搞破鞋的时候,你阿爹还没断奶呢!”
噗呲,人群里传来笑声,立刻又没了。崔氏年纪大,知道的事情多,且她一向什么都敢说,一下子就把王家的脸皮扒下来了!
王存周听到这些长辈的事情,立刻用双手捂住耳朵。王存周的父亲顿时气得满脸通红,他爹和寡妇搞破鞋的事情他也知道,但为尊者讳,别人当着他的面说出来,他如何能不生气。
还没等他开口,韩文昌立刻大喊,“嫂子!”
崔氏骂完了,叉着腰走到韩文昌面前,“老二,你大哥死了,你侄子死了,你是梅香的二爷爷,怎能让王家给她扣个这样的大帽子。女娃家被人说没了贞洁,那是会要命的!”
韩文昌忙劝她,“大嫂,您先坐下,正商量着呢。”
崔氏哼了一声,坐下了,“还商量个屁,赶紧退了这门亲事,当日我就说不妥当,老三非说王家小子是读书郎,以后日子好过。看看,不听我老婆子的话,他闺女如今受这样大的委屈。”
王存周的父亲呼啦一下站了起来,对王家族长说道,“叔,退亲。韩兄弟在的时候,家里样样都好,如今越发不成个样子了。”
崔氏立刻又跳了起来,“你再满嘴胡沁一个试试,我儿不在了,你们这些黑了心肠的就来欺负他们孤儿寡母。怎么不成个样子了,我儿媳一心守寡扒拉几个孩子,孙子认真读书,孙女贤惠能干,哪里不成个样子了?我们老韩家不学人家搞破鞋,也不是那等不把别人家娃儿的死活放在心上的人,我们的样子都好着呢。”
王存周的父亲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他不想和崔氏对骂,太难看。
叶氏听见他这样说自家,心里很是气愤,又看了看梅香,“梅香,你当真要退亲?以后不后悔?”
梅香摇头,“阿娘,我肯定不后悔。我宁可嫁给个大字不识的泥腿子,也不要和这个虚伪的人在一起。”
叶氏擦了擦眼泪,对韩文富说道,“七叔,既然明朗做主了,孩子们都不反对,王家也有意,那就退了这门亲吧。”
说完,叶氏进房,把王存周的庚帖拿了出来,递给了韩文富,“七叔,两个孩子都是好孩子,只是缘分不够,以后各自婚配,两相安好。”
韩文富叹了口气,“王老哥,您看这?”
王家族长也叹了口气,“韩老弟,既然他们两家都没意见,那就退吧。可惜了了,我还想着以后和韩老弟做亲戚呢。”
韩文富笑了,“王老哥,咱们两族离得近,就算没了这门亲,以后定然也不会断了来往。不过,我得把丑话说到前头了。”
韩文富收敛了笑容,“你们两家既然都愿意退亲,就好聚好散。当日结亲满心欢喜,今日退亲,就算心有不喜,也要各自守好本分。莫要这头一退亲,那头就到处散布谣言。若被外人传的沸沸扬扬,你们两家哪一个脸上都不好看。”
王家族长也点头,“老哥说的对,就算没了这门亲,以后韩王两族,必定还会结亲。谁若在背后胡言乱语,我知道了定要不饶。两个孩子都是好孩子,既然差了些缘分,以后各自好生过日子,也就罢了。”
叶氏忙点头,“两位叔父说的是,我也喜欢存周这个孩子。他虽然无缘做我女婿,我还是希望他能早日考上功名,再娶个官家小姐,样样都称心。”
王家族长看了一眼叶氏,怪不得韩敬平当日违逆老母也要把她娶进门,果真是个大气的,都这个时候了,还知道维护存周。
王存周的父亲见叶氏说这样的客气话,也只得表态,“叔父放心,我们自然不会到处胡说。梅香是个好孩子,勤快又能干。等她以后再有了好人家,我做大伯的也高兴。”
韩文富笑道,“这样最好,多少人家退亲,打的鸡飞狗跳。你们两家不一样,你们家里都有读书人,不能干那样不体面的事情。对外就说当日定亲定的急,如今测算八字,两个孩子有些不大合,各自还回庚帖,重新婚嫁。你们可都记住了?”
叶氏忙点头,“七叔,我都记下了。”
王存周的父亲也点头,“韩家叔父放心,我们两家本就关系好,自然不会故意坏了孩子们的名声。”
韩文富点点头,“那最好不过了,你们家回头把梅香的庚帖也还回来。可还有什么信物?也一并交割了吧,省得以后牵扯不清。”
叶氏摇头,“并不曾有何信物,只是,梅香这几年给存周做了些衣裳鞋袜,旁的再没有了,还没正经下聘呢。”
赵氏轻哼了一声,“弟妹放心,衣裳鞋袜回头都送还给你们。”
叶氏笑了,“大嫂子说笑了,我们往常收了您家的节礼,给存周做鞋做衣裳也是常理。只要对外说是我做的,不牵扯到梅香,也就罢了。”
两家本来吵的不可开交,但双方家长都想到自家的读书郎,渐渐都克制住了脾气,有两家族长在中间斡旋,这场亲事退的异常体面利索,不伤及梅香和王存周的体面。八字这个事儿,玄而又玄,说出去谁也不能反驳什么。
梅香心里很高兴,退了亲事,她忽然觉得王存周再也没那么可恶了,笑着对他说道,“王大哥,我这里祝愿您以后金榜题名,再娶个贤良淑德的官家小姐做嫂子。”
论起说漂亮话,梅香比谁也不差,两句话一出来,谁也挑不出半点毛病。
王存周扯了扯嘴角,他心里是有些不大高兴的,说退亲,不过是他的一时激愤之言,谁想到亲事真的退了。他心里其实是有几分喜欢梅香的,就是想驯服她,故而时常对她严厉了些,哪知道如今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可着整个平安镇,如梅香这般长得好看又能干,且还读书识字的姑娘真不多了。退了梅香,他只有等考取了功名之后才能说道识字的姑娘了。一想到梅香以后可能要给别人做媳妇,王存周顿时心里又像被猫爪挠了一般不甘心。
可木已成舟,再也无法挽回,梅香以后和他再也没有了一丝关系。见到梅香一脸轻松,如同丢了臭狗屎一样痛快的表情,王存周顿时心里越发难受。我们两家定亲定的早,这两三年,难道真是一点情义都没有吗?
也罢也罢,以后我定要娶个知书达理的管家小姐,你就跟那些泥腿子过去吧。
王存周强按住内心的各种复杂心思,假装不在意的样子对梅香说道,“你以后也好生过日子,脾气还是要收敛一些。”
梅香笑着回他,“多谢王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