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冬呢?天冬还记得吗?”那妇人又指着那小男孩问,见她还是一脸陌生,再度尖叫起来,“天冬!快把你爹叫来!你姐不认得人了!”
“……”赵重衣耳朵疼。
舒天冬拔腿就跑。
不一会儿又回来了,身后还跟了个微胖的中年男人,他一进门便急匆匆地上前将手搭在赵重衣的手腕上把了把脉。
赵重衣垂眸看着他搭在自己腕上的手指,没有动,心里却还是有点惊讶的……这郎中来得可真快啊。
“小满,这是你爹,你还认得吗?”那妇人坐在一旁拉着她的另一只手,不甘心地继续发问。
赵重衣默了默……啊,原来这个郎中是“爹”啊,那难怪来得这么快了。
正这时,门外又跑进来一个人,是个模样俊秀的年轻男子。
赵重衣抬头看了他一眼,嚯,这个人她终于认识了!
“舒泽兰?”她看着他,开了口。
最后一个进来的不是旁人,正是她之前在山中遇到的那个说要进山找妹妹的书生舒泽兰,因为她是一路进山剿匪想替他去救出妹妹,结果才被周温然那个狗东西给守株待兔了,所以她印象简直非常的深刻!
“没大没小,那是你大哥!”那妇人轻轻地拍了她一下,随即一怔,眼睛顿时亮了,“你认得人了?那你还记得我是你娘吗?”
“……娘?”赵重衣看了她一眼。
“哎!”那妇人抹了一把眼睛,只当女儿已经认出她来了。
赵重衣抿了抿唇,她这会儿再迟钝,也知道他们这是认错人了,何况义父向来夸她聪慧。
她看了一眼站在一旁满脸关切的舒泽兰,想起了遇见他时,他说的话……
当时,他说,在下舒泽兰,就住在山下的东篱镇,因家中妹妹进山采药一直未归,这才进山寻人,无意冒犯,只是家妹进山时穿着胭脂色的裙子,身量又与姑娘相仿。
所以,她这是……被当成他那个失踪的妹妹给带回来了?
可即便是穿着差不多的衣裙又身量相仿,也绝不可能完全被当成另一个人啊,除非……她的长相也和他们口中的小满一模一样。
这可有些离奇了啊。
不过……误打误撞,她竟然还是来了东篱镇。这次抗旨逃婚之后,虽然她跟南秋说暂时会在百里镇落脚,但其实真正想来的……却是这东篱镇。
因为如果没有意外,这东篱镇便该是她的故乡,当年她便是在这里被丢弃的,对于自己的身世,她其实并没有太多执念,只是这次抗旨逃婚之后她反正也无处可去,义父托付给她的落雁寨她也好好交还给了南秋,难得无事一身轻,便打算来东篱镇看看……
琢磨了一下自己的处境,赵重衣决定静观其变,只是她实在不喜欢这种被动的感觉,得尽快弄清楚情形啊……然而不待她多想,她肚子先响了。
“咕噜噜……”
是饥肠辘辘的声音。
“小满饿了,你不是在厨房煨了鸡汤吗?去煮碗面给小满吃吧。”见舒母红着眼圈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舒父在心底叹了一口气,缓声道。
舒母忙答应了一声,抹着眼睛快步出去了。
“小满。”舒父看着舒母出去了,这才回头看向赵重衣,一脸郑重地道:“这次吓坏你娘了,下回万不可这般莽撞。”
赵重衣心里惦记着那碗鸡汤面,也考虑到自己现在的处境,乖乖地点头听他说教,听着听着,便觉得有些口渴。
一杯水适时地递到了她面前,是那个叫舒泽兰的书生……舒小满的大哥。
“小满,你向来不是这样莽撞的性子,这次为何会一个人进深山?”舒泽兰看着她,问。
赵重衣接过水杯,一口干了,试探着问了一句,“如果我说……我不是舒小满呢?”
“二姐,反正爹娘和大哥也舍不得拿你怎么样,你大可不必为了逃脱责罚就连自己是谁都不敢认了吧,做人要敢做敢当啊。”刚刚叫来了舒父的那个小男孩背着手一本正经地说教道,仿佛是个老夫子。
赵重衣抽了抽嘴角,看了一眼舒父和舒泽兰,两人的表情都是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了……只是那是站在床头的叫半夏的小女孩表情却有点意思,看起来仿佛有点愧疚和不安。
“小满,那深山之中有山匪之事我也同你说过数次,为何你……”舒泽兰又问。
赵重衣有点头疼,她哪知道舒小满为何要进深山啊……
“好了,小满刚醒,有什么事非得现在盘问她?”恰这时舒母端了面过来,见儿子一脸说教的样子,顿时不满了,板着脸把他们都撵了出去,回头看向赵重衣的时候,又神奇地变得一脸慈和,“小满,饿坏了吧,有胃口吃东西就好……你别起身,就坐在床上吃吧。”
一通折腾,刚刚被她大呼小叫喊进来的父子几人又都被撵了出去,房间里又只剩下了赵重衣和舒母两人,面对这扑面而来的香气和关怀,赵重衣选择了……低头吃面。
喷香的鸡丝面,面条劲道,汤头鲜甜,还点缀了鲜嫩的野菜,再加上她正是饥肠辘辘的时候,吃相便有点……不大好看。
“慢点,慢点吃,别吃急了回头再积食啊。”舒母被她的吃相吓着了。
积食?不存在的,她赵重衣的肠胃铁打的一般,缺粮的时候草根树皮也不在话下,但她还是放慢了速度……毕竟她现在在这位妇人眼中不是皮糙肉厚的赵重衣,而是舒小满啊。
殊不知她这放慢了的速度在舒母看来,也和狼吞虎咽没什么区别了。
“可怜的孩子,你慢点……”舒母又开始抹眼睛了。
赵重衣顿了一下,速度又放缓了一点。
在舒母过于深切的关怀中,赵重衣硬是把一碗面连汤带水地塞了进去……放下碗的时候,还有点意犹未尽,感觉还能再来一碗!但看舒母的眼神,赵重衣知道她得克制一下自己的食量……
说起来,伙头营的老赵做面的手艺也很不错,可惜自从她抗旨逃婚之后,便被天骑阁那些狗东西撵着一路奔波,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好好吃过一顿饭了,想起来不禁有点唏嘘。
刚放下碗,她的手就被舒母握住了。
赵重衣头皮一麻,以为要面对她私底下的盘问了,结果舒母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默默扶她躺下,仔细替她掖了掖被角,然后用有些粗糙的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好好休息,娘就在外头,有事你就喊一声,不要怕。”
赵重衣愣了一下,随即抿了抿唇 ,应了一声。
舒母便温柔地笑了笑,端了碗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