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们身后的那辆马车上,宁四爷和宁衡相对而坐,相比于宁四爷的儒雅温和,宁衡就显得随意得多,慵懒的斜靠在车厢上,衣襟还微微开着,就差一个丫头给他捏推揉肩就能完全的诠释一番何为世家浪荡公子了。
宁四爷心里是看不上这个侄儿的,除了出身好投了个嫡枝,又是大房唯一的男丁,就凭这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放旁人家里哪里还能得到宠爱?
更阔论胸无半点文墨了,与他家那俩小子比,孰胜孰负一目了然,可他家那两小的再如何努力又有何用,庶子的嫡子,哪能比得上这个嫡长孙金贵,就连他,与这个侄儿也是相差远了去了,不然,他堂堂一个大男人,又何必应下这桩吃力不讨好的事儿,给大房当马前卒?
“衡儿,我瞧你这脸色不大好,可是近日没歇息够?”
宁四爷佯装关心的问道,脸上也是十分疼爱的模样。只心里暗想,莫不是这败家子又去花眠柳宿了吧?
整个宁家为了他的破事如今受人非议,被人讥笑,当事人竟然连点愧疚都没有,可真是气煞人也,宁四爷心里虽然气恼,嘴角的微笑也稍稍减了两分,但依然表现出了一个疼爱侄儿的好叔叔模样,指了指宁衡胸前的衣襟:“快把衣衫给整理下,咱们已经到那人家门口了,别让人看了失了礼数。”
宁衡双眼无神的瞥了眼宁四爷,嘴里嘟囔的“唔”了一声,手上懒洋洋的胡乱动了两下,依然还是乱糟糟的。
宁小侯生平最爱的便是欣赏美人,而月桥正是他这快二十年来阅过的绝色佳人,否则也不会做出那等把控不住把人吃了的事,原本说起过来看美人,他还是很高兴的,兴奋得大半夜才睡,结果这一睡下,就梦到一条蛇蜿蜒着爬上了他的身子,扬着头颅露出牙齿狠狠朝他的脖颈处咬下。
梦到这里就醒了,但是梦中那条蛇给宁衡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五彩斑斓,看起来纤廋,但游动之间十分灵活,尤其那双眼珠子,幽幽的发出凶狠,那毒牙尖锐,仿佛只要轻轻一触碰就能钻进他的皮肤。
其实这并不是宁衡第一回梦到这蛇。
打从月前某一日开始,他就晚晚做着这个梦,一开始,那蛇是慢慢进入他的房间,与他相隔甚远,而后一日日接近,在前一日晚上,那蛇也不过才堪堪爬上了床,在另一头扬着头颅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罢了。
宁衡觉得这是一个预兆,偏生他又不知道这个预兆代表了什么,且这等梦蛇的事儿他又不好对外人严明,哪怕是安氏和老夫人他也是难以启齿的,否则被人知道他一个大男人怕蛇,如今夜晚连入睡都惊惧还不得笑掉金陵城老百姓的大牙?
而对宁四爷,他就更不会拿出来讲了。
“你呀,”宁四爷见他连理个衣衫都理不好,不由得叹了口气儿,认命的倾了倾身子,手把手把衣摆给他理顺,又掀了帘子,撇着嘴问着轿旁的下人:“这是怎了,都到门口了为何还停了下来?”
随行的小厮有些难以启齿,眼轻轻撇着轿子里的另外一位,压低了声音:“回爷,是前头大夫人不肯下轿,二夫人在劝呢。”
“呵,”宁四爷无声的扯了扯嘴角,大夫人不肯下轿他早就预料到了,以他大嫂安氏的傲气,折腰登门道歉只怕是生平头一遭,恐怕如今又是羞愧又是恼怒呢,而他那位好二嫂就更不用说了,只要大房不痛快了,她就高兴,说什么劝,只怕是火上加油呢?
宁四爷只幸灾乐祸了一会,一下就垮了脸,如今这情形只怕是要焦灼上了,上头的人发脾气,他这个马前卒可不得出面做些不讨好的事儿吗?否则家里又岂会让他跟过来?耽搁了时辰让外人看了笑话,只怕回头被收拾的人不是他那两位嫂子而是他了。
阴沉着脸,宁四爷抬了抬额头,随手点了点:“去,过去敲门。”
被选中的小厮苦着脸,到底不敢反抗,只得在一众松了气儿的下人同情的眼里敲响了月家大门。
一下,两下。
三下,四下。
原本忐忑不安的小厮疑惑了起来,又连着敲了几下,还喊道:“有人吗,里边有没有人?”
里头一人一边守着门口的阮婶和庞婶吐着瓜子壳,翘着二郎腿,悠闲的晃着,至于门外便那黑压压一群人是做什么的。
抱歉,这院子主人并不想知道。
这又是华衣宝车,又是奴婢成群,排场大得跟谁不知道宁家人出行似的,你说出行就出行吧,想赔礼道歉又拉不下面子,半晌没个做主的出来,堵在门口凭白惹人非议,说不得还要连累他们家,反正他们主人家说了,爱啥啥,他们就当做啥也不知道。
“有人吗,我们家几位主子到访,还请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