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姐说完,便收回了手,面上的笑容有几分的无奈,低垂了眼帘,拿起了手边的茶杯,喝了一口水。
宋灿当然清楚一些媒体跟上市公司之间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梅姐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她都细细的看在眼里,面上的笑容变浅,指腹轻轻的摩挲着杯沿,目光落在茶杯上。其实梅姐透露的也挺清楚了,而且也很明确的说明了,她不会再多说任何,哪怕一点点能让你心里有底的消息。看的出来已经有人给她事先通气施压了。
梅姐也仅仅只是主编,上头还有老板,定然不会做砸自己饭碗的事情,能让梅姐如此,想来着背后的人来头是不小。
包间里顿时陷入了一片沉寂,一时之间,宋灿忘了说话。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梅姐的手机响了一下,随即她便站了起来,一脸抱歉,说:“我还有点事儿,要先走,饭是来不及吃了,咱们还是下次找个好的时机再一块吃饭吧,最近还挺忙的,这一趟也是硬挤出时间来的,这不才刚出来一会,杂志社的人就来催了。”
宋灿闻言,立即站了起来,她没想到梅姐会这样急于撇清,“这菜都快上来了,吃点再走呗,这样我多不好意思啊,叫你出来吃饭,结果你一口饭没吃就去上班了,还得挨饿。”
“不打紧,办公室里有面包,忙起来我都是啃面包的。”她笑笑,已经拿起了一旁的手袋,明显是留不住了。
她一只手压在茶叶盒上,想了想,还是将两盒茶叶推到了宋灿的面前,说:“东西我还是不拿了,想起来上次你给的还没喝完呢,这东西珍贵着呢,你朋友既然送给你了,你还是自己留着吧,不喝,放着也行,也不枉费你朋友对你的心意。”
“至于那套金器,你还是自己留着吧,你年纪轻,怀个孩子容易,现在怀上,明年年初孩子就能出生。黄金这东西,放着也不会坏,你就给你孩子先存着。我看这一套首饰的款式应该是现下最新的,前两天我也去周生生看过,所以就是到了明年也不会过时。我女儿现在就这种金器已经有两套了,也真是不用了,你的好意啊,我心领了。”她笑着拍了拍宋灿的肩膀,算是彻底回绝了她所有的示好,也就是说,这次如果有事,她不帮。
宋灿还是将那两盒茶叶塞给了梅姐,说:“这金器干女儿既然有了,那我就收回去了,下次买点别的送给她。至于这六安瓜片,梅姐你一定要带回去。我这人真不喝茶,家里那些上好的普洱,龙井什么的,都发霉了。这东西放在我这儿,还真是当摆设,然后发霉。”
梅姐又推脱了几句,奈何宋灿的热情,也只好收下了。
“那我先走了。”
“嗯,路上小心。”宋灿笑着点头,站在餐桌前,看着她离开。
梅姐走到包间门口,抬手握上门把,犹豫了一下,回头看了宋灿一眼,想了想,说:“小宋,你是个聪明又自强的人,可其实身处你现在这个位置上,完全靠自己是没有办法全身而退的。有时候,你得利用身边的男人,明白吗?很多时候,你做一百件事,都不及身边男人一句话。他要保全你,轻轻松松一句话就够了。”
她说了这么多,简单明了,就是绑住韩溯就对了,以他的本事,定能够护你周全,只要他愿意护。宋灿微笑着点了点头,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失望的,可这又是她预料之内的事,稍稍想一想也就释怀了,“知道了,谢谢梅姐提醒。”
“嗯,那再见了。”她笑了笑,就开门离开了。
看着包间的门关上,宋灿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慢慢的坐了下来,拿起茶杯,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仔仔细细的回想刚才梅姐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梅姐走出包间的时候,韩溯正好出来接电话,他不由跟着走了几步,见着她出了餐厅大门,才收住了脚步,回头往宋灿锁在的包间扫了一眼,发现服务生还端菜进去了,他随意说了两句就把电话给挂了。
他一直站在包间门口,看着服务生端着菜进进出出,送完最后一道菜,服务生关上包间的门,便站在了韩溯的面前,毕恭毕敬的说:“宋小姐点的菜已经全部上完了。”
他轻点了一下头,就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开了。他又在门口站了一会,才站直了身子,转身走到了包间门口,伸手握住了门把,片刻,便开门走了进去。
宋灿独自面对着一桌子的菜,闻着菜香,饥饿感强烈了一些,刚拿起筷子,打算化悲愤为食欲的时候,包间的门忽然开了,她闻声转头,见着来人,愣了一下,眉心不自觉的蹙了蹙。
“好巧,竟然能在包间里遇见韩先生,跟奇闻似得。索性我是唯物主义者,不相信什么鬼神之说,不然我可真怀疑站在我面前的韩先生是鬼魂。”她只惊讶了片刻,就恢复了平静,这是一家有点档次的中式餐厅,他要在这里也不奇怪。
至于他为什么会知道她在这里,自有他的方式。她兀自开始吃菜,味道很不错。
韩溯微微笑,关上了包间的门,行至她的对面拉开椅子坐了下来,梅姐喝过的茶还放在桌子上没有被服务生收掉,韩溯用两根手指捏住茶杯,放在了一侧,双手交叉,抵在桌面上,目光里含着浅笑,落在她的身上。
宋灿脸上的笑容显然有些勉强,她现在的心情,一目了然。
“晚上,我去苏梓那里,不回家了。”她说,目光一眼都没有瞥他。
韩溯单手支撑着下巴,笑容不减,“孙梅,voge杂志社主编。”
宋灿蹙眉,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眼看向了他,笑道:“韩先生很熟?”
他摇摇头,身子往后靠了靠,“voge有名,我认识老板,吃过几次饭,这位主编也在场,就认识。”他的目光扫到宋灿手边红色的盒子,抬手虚指了一下,“送给她的?”
“不是,送给葡萄的。”宋灿想了想,放下了手里的筷子,将盒子放回了袋子里,直接递给了他,说:“你帮我给三哥吧,平日里我也碰不上他。”
“你对葡萄还真是喜欢的紧。”
“不,我只是可怜她,小小年纪没了妈妈,没听过一首歌吗?有妈的孩子像个宝,没妈的孩子像根草。”她举着手,韩溯却没有立刻接过。
他笑笑,并未理会她手上的东西,连看都不看,伸手从一旁拿了个杯子,给自己倒了水,喝了一口,说:“心情不好?吃闭门羹了?其实像你这样的身份,有必要去讨好一个小小主编吗?”
“我的身份?什么身份?”宋灿觉得手酸,见他没有接过的打算,也就收回了手,将袋子放在了一侧的椅子上,笑容颇为讽刺。
“明知故问。”
“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有名无实的韩太太?谁在意了?这都是韩先生替我铺好的路,一路上全是刺,踩着扎脚,没办法,我只能一根一根用最笨的方式徒手拔掉。可这一路这么长,总有几根硬刺拔不掉,只能踩着过去,疼出血了,都得自己忍着。所幸时间长了,皮厚了,那些扎进皮肉里的刺多了,倒也不觉得疼了。”
宋灿敛了脸上的笑容,抬眸迎上了韩溯的目光,“其实这些我倒是不怕,怕只怕这些刺儿,都是韩先生给我的,那我想,最后我一定会被韩先生培养成一只刺猬。”
两人静静的对视着,默了片刻,韩溯嗤声一笑,摇了摇头,“你一直就是一只刺猬,我不是给你刺儿的人,而是要亲手拔掉你身上每一根锋利刺的人。刺猬没了防身的刺,会怎么样?一定会很脆弱,很可怜,也终于只能依靠别人而活了。”他唇角泛起一丝弧度,目光幽深,“宋灿,你准备好了么?”他低眸,不动声色的喝了一口茶,面上的表情平静到了极点。
宋灿不自觉的捏紧了拳头,心里莫名有些慌张,手上莫名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微抿着唇,盯着他看了半晌,才低低一笑,略有些娇嗔的说:“韩先生可真残忍,拔光刺猬身上的刺,它还能活么?恐怕痛都痛死了吧。不过还好,我不是刺猬,我顶多就是个小白兔。”
她又拿起了筷子,兀自吃菜,不再看他。
那天,韩溯撇下了请他吃饭的那群人,坐在宋灿面前看着她吃饭。宋灿倒也不尴尬,吃到好吃的,还会喂他。
两人默不作声的没有交流,却也显得和乐融融。吃完饭,两人就分道扬镳了。
下午下班的时候,宋灿收到了快递特地送过来的六安瓜片,两盒,梅姐是原封不动还给她了。这次决心很大,是铁心不会帮忙了,宋灿也只能盼着,若真有事,别落井下石就谢天谢地。
晚上,韩溯回到别墅的时候,整栋别墅都黑漆漆的没有人。开了灯,犹如往常一样,屋子又空又大,稍微发出一点儿动静,都能带起回音。他一路进去,打开了整栋别墅的灯,这是他一向的习惯,上了楼,路过宋灿房间的时候,他停了停,转头看着紧闭的房门。
半晌,便转过了身,开门走了进去,里面黑漆漆的,她不在。对,她说过今天不回家了。他伸手开了灯,房间里的东西收拾的很整齐,还真是生活的一丝不苟,十分严谨。他环顾了整个房间,最后视线落在了桌上那瓶红酒上。
他走过去,将红酒拿在手里,左右看了看,便拿着红酒出了房门,下楼在厨房里找了开瓶器,把这瓶八九年的拉菲开了,并且没有经过宋灿的同意。
宋灿先去景珩家里看了看茂茂,就带着茂茂去了苏梓家,结果被她嫌弃了一顿。她的家里多了两个保姆,看起来还是那种专业的,连衣服都是统一的制服。
宋灿暗暗的拉了拉苏梓的衣角,问:“哪儿请来的?沈旬?”
“真聪明。”苏梓皮笑肉不笑的扯了下嘴角。
“还缠着呢?”
苏梓往嘴巴里塞了一块西瓜,冷冷的笑,说:“念旧又多情,前任受伤,他当然也好好版样一下情圣的身份。就坐在那儿。”苏梓指了指一旁的单人沙发,学着沈旬的样子,一本正经的,目光温柔的,“苏梓,我不愿意看到你受伤的样子,等你好全了,我自然会离开。现在,就算你赶,也没办法把我赶走。”
“就这样。”说完,她又拉耸了眼皮,靠在了沙发上,满脸的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