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新……?谁是如新?”赵如新语调茫然地问。
话音刚落,他就果断扣动了扳机,从枪口处瞬间飞溅出一道道火舌,那火舌仿若转瞬即逝的烟花,一次又一次点亮了窗外的寒夜。
“砰……”
“砰……”
“砰……”
“砰……”
“砰……”
……
·
依旧是在2017年11月27日晚上8点30分左右,几个村民吃过晚饭,正聚在村委会前那株两千岁的银杏树下说话。他们讨论的内容无非是继杨二狗之后由谁来当村长,还有就是前几天发生在村里的一系列案子。
夜风吹过,黄色的银杏叶徐徐落下,每一枚叶片都像一把轻轻抖动的扇子,翩飞如蝴蝶。
坐在侧边位置上的一个正当壮年的男人突然咧着嘴笑了起来,“你们猜东头的瘸子跟小玉那丫头弄了几次?”
说这话时他满脸红光,激动地用双手攥紧了裤边。
“这我们哪知道,你得去问陈瘸子。”
“怎么,马三,你也想跟那小丫头搞一次?”
“要是早知道那小丫头手脚这么不干净,嘿嘿……”马三微微笑了起来,嘴角随之露出几颗白牙,在夜里发着森冷的光。
“平时看那小丫头一个人挺老实的,没想到私底下这么浪……”
“说是被逼的……”
“呵呵,被逼的?被一个背都挺不直的老瘸子逼的吗?”
众人同时发出一阵哄笑。
笑声过后,长椅突然产生了一阵剧烈的颤动,几秒之后,坐在马三身边的人忽然感到有什么东西扯住了自己的衣领,那玩意力道极大,扯得他马上向一侧翻倒了过去。
“马三,你个板马日……”他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把外套一撸,便立马破口大骂,可一句话还没骂完,就马上怔在了原地。
马三的头此刻正贴在银杏树干上,脖子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到了一边,双目圆睁,舌头露出了一截,他的手里还兀自死死攥着一个土灰色的外套,正是自己刚刚被迫脱下的那个。
一只手,一只毛茸茸的手还在死死地卡在马三的喉间,仿佛不知道他已经断气了一样。
“毛……”那个男人的双·腿不停地打着哆嗦,用手指着那只从树干中伸出的手臂,指尖不断颤抖着,脸上完全没有了刚才那种仿佛掌控着一切的神气。
“毛桃复活啦!”
“毛桃复活啦!”
“毛桃复活啦!”
“……”
他凄厉而恐惧的声音不断通过气管往外扩散着,不多时便响遍了整个宁静的山村。
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
这种恐怖的情绪不断互相传染着,直到佛手坪所有的村民全部聚集到了那棵银杏树下,马三的尸体还是以刚才的姿势躺在那里,只是刚才那只毛茸茸的手臂消失了,但是依旧没人敢上前挪动他的尸体。
人们围观着,讨论着,熙攘着,直到一个孩子回过头,朝南望了一眼。
“妈妈……”
“妈妈……”
“妈妈……”他开始小心又怯懦地扯动着母亲的衣角,可是他的母亲正深陷在一种群体性的恐慌之中,根本没空搭理他。
他突然坐在地上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用细嫩的手指涂抹着眼泪,抹得满脸都是。但孩子终究是孩子,他偶尔还是会透过指缝好奇地望向南边的山顶。
一弯峨眉一样的残月正挂在南边的天上,在它的底下正有一群·轮廓不清的影子在快速地移动着。
听到越来越响亮的哭声,孩子的母亲终于肯回过头来,她十分不满地抱起了地上的孩子,孩子用稚·嫩的手指轻轻攥紧了她的领口,用另一只手朝南边指着,从嘴里发出一连串咿咿呀呀的童音:
“妈妈……米老鼠……米老鼠……”
孩子的母亲轻轻一笑,心想这荒山野岭的哪来的米老鼠,不过她依旧朝孩子手指的方向望去,两秒之后,她刚才脸上的那抹笑容却瞬间变成了一种刻骨的恐惧。她开始慌乱地舞动着手臂,朝身边围观的人群拍去。
一分钟后,佛手坪的全体村民把脖颈扭向了同一个方向。
残月如镰刀,挂在又高又冷的无明山南麓,朵朵白云失去了太阳光的加持,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又黑又暗。残月之下,南山之巅,无声地站立着一群高矮不一的身影,它们全部双臂下垂,身形仿佛都有些佝偻,因为隔得距离太远,细节村民们都看不清楚,不过他们又都明白,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因为……它们实在跟毛桃太像了。
“嗖……”
一支火把,在突然间燃起,照亮了月亮之下的方寸之地,那群怪兽突然间嚎叫了起来,它们纷纷抬起了手中的家伙,沿着南山的峭壁飞奔而下。
谁也没有听到过这样的叫声!
这声音奔腾、尖锐、浩瀚,充满绝望,又满含·锋芒。
如果非要说世间有哪种声音同它相像,村里几位出过远门的老人,突然间想起了塞外的狼鸣。
不过他们能听到的,也仅仅是这些让人毛骨悚然的嚎叫,以及那越来越近的,带着死亡前奏的脚步声。
谁也不会听到!
是的,谁也不会听到!
当那支火把被一只毛茸茸的手臂高高举起的瞬间,一个苍老的声音在突然间响起,并瞬间传遍了整个族群。
它说:“时间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