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建国跟陈权快速地交换了一下眼神, 陈权点了点头, 沈建国马上出声道:
“没问题, 我来安排。”
中午,江昭阳正陪陈权和郑西南吃饭, 席间沈建国就来了电话,说林染已经到审讯室了。
挂了电话,江昭阳把这事跟陈权一说, 一行人都不敢耽搁, 匆匆吃完饭,马上赶往了第一审讯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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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审讯室的单向玻璃前,陈权,郑西南, 颜以冬三个人站成了一排,不过几个人都在心里犯嘀咕,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就在这时, 江昭阳和沈建国推开了审讯室的铁门,走了进去。
进门之后,江昭阳二话没说,直接打开了手中的证物袋, 从里面掏出了一截黑黝黝的东西,递给了林染。
“试试……”他怂恿道。
林染一脸懵懂地接过尺八, 拿在手里, 随后靠向了嘴边。
半分钟后, 她终于呜呜咽咽地吹了起来。
不过, 在她手里,那管尺八发出的声音极其难听,根本不成曲调。
“行了。”江昭阳突然松了口气,语气平淡地说:“可以结案了!”
说完,就开门走了出去。
“行了……?!!!”沈建国一脸懵逼地看着那个陡然消失在门后的背影,突然高声问道:“江队,这就行了?”
出门后,江昭阳直接来到了外间的观察室,陈权和徐秘书也是一脸不解地望着他。
不过他似乎懒得开口解释,对那些热切的表情全部视而不见,只对颜以冬展颜一笑,问:
“订今天晚上的票,回北京?”
颜以冬一愣,之后马上反应了过来,轻轻地“嗯”了一声,似乎已经逐渐适应了他每次都很仓促的安排。
江昭阳和颜以冬沉得住气,但架不住其他人沉不住气。
“江队,你得给我们解释一下,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到底想确认什么?”徐秘书忍不住问。
江昭阳对他笑了笑,却没有直接解释,而是看向了颜以冬:
“小冬,你知道我刚才进去想确认什么吗?”
颜以冬还在犹豫,徐秘书却瞬间蹙紧了眉,他不相信自己都看不出任何门道的举动,一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能看得出来。
谁知两秒钟后,颜以冬竟然表情认真地点了点头,“我大概……能猜到。”
徐秘书:“卧·槽?!!!”
江昭阳:“那就麻烦你解释一下吧!也许你解释,比我解释得更专业,毕竟里面的有些原理我也不太明白。”
颜以冬秀眉微瞥,仔细想了片刻,随后便开口道:
“一直以来我们都看到的其实是一种假相——我们都以为林染失忆了,其实,她并没有完全失忆……”
“什么……?!!!”刚才推门进来的沈建国陡然听到这句话,不禁吓了一跳。
江昭阳摆了下手,示意他不用那么激动,颜以冬继续说道:
“我猜刚才江队进去想确认的,也正是这一点。其实说起记忆,除了我们的人生经历以外,还有一种经常被人忽视的记忆,这种记忆说起来其实大家都不陌生,那就是——肌肉记忆。”
“嗯。”听到这,江昭阳赞赏地点了点头,证明她分析得没错。
“我记得刚才陈部提到过海马体,还提到了神经毒素对海马体的抑制作用,其实这也是江队进去确认林染对尺八的肌肉记忆是否还在的依据。”
又说:
“因为虽然林染通过给自己注射神经毒素产生了失忆,但这种失忆只发生在大脑的海马体上,对小脑中储存的肌肉记忆应该没有太大影响。”
“不对啊……”徐秘书质疑道,“肌肉记忆,不是应该储存在肌肉里吗?就像专业运动员都有肌肉记忆一样,不是神经的一种自然反射吗?”
颜以冬一笑:
“你说的其实是大众对肌肉记忆的误解。肌肉记忆,其实不应该叫肌肉记忆,它有个更学术的名字,叫内隐记忆,或者叫程序性记忆。负责这种靠后天重复,经典条件反射所获得记忆的区域其实是小脑,而不是肌肉。”
又说:
“如果人的小脑受损,运动员连路都走不直,还谈什么肌肉记忆呢。”
徐秘书尴尬地笑了笑,“有道理。”
“我刚才有注意到——江队在里面交给她尺八的时候,关注的其实并不是她的表情,而是她的手。手持尺八的话,应该是有固定姿势的,对吧?”
“没错。”江昭阳笑着把她的话接了下去,“我也是刚通过熟人从一位尺八教授那偷了点师。根据尺八教授的分析,凡是会吹尺八的人,在握住尺八的一刹那肯定是有肌肉记忆的,她们都会自然地用中指的第一节指节线对齐尺八的指孔中线,并且习惯性地用两根手指拿住尺八,并且在吹奏的时候,会自然将歌口持平,然后唇线也会自觉地对齐歌口线。这是经过训练的学员都会自发完成的动作。”
“绝了!”沈建国用力的拍了拍江昭阳的肩膀,这下他也终于明白了江昭阳特意确认这件事的原因。
林染不仅会吹尺八,而且还有可能是个高手,就算她失忆了,竟然也能被江昭阳找出确定无疑的证据,这让沈建国感到由衷的佩服。
“还有一件事……”江昭阳突然搔了搔鼻子,“我想麻烦一下陈部。”
“嗳……江队,你这么说就见外了!咱们之间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直说!”陈权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江昭阳轻轻一笑,“我想跟您要一下林染日记的复印件,拿回去交差。”
“没问题!”陈权想也没想,马上吩咐道:“建国,你立刻找人弄一下。”
“好。”沈建国也笑着点了点头。
“那……晚上我请大家一起吃个饭!”陈权忽然邀请道。
又说:
“江队的机票可以订晚些,吃完饭再走不迟!”
江昭阳愣了愣,不过考虑到公安部副部·长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在犹豫了一下之后,马上点了点头。
“这一顿,都要安安稳稳地吃!”陈权强调道。
“好。”
“好!”一听说晚上能吃到好吃的,连颜以冬也罕见地笑着附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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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首都机场下了飞机,江昭阳看了看皮肤发暗,脸上挂着明显黑眼圈的颜以冬,马上给她放了假:
“你先回家吧,局里我去就行。”
颜以冬看了他一眼,嘴唇嗡动,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发出了一个淡淡的——“嗯”。
看着她一个人默默背上包,朝出租车乘坐方向走去的消瘦背影,江昭阳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突然被谁捏了一下。
从感到心疼的那一刻起,他一刻也没有犹豫,马上跑了过去,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跟她一起上了车。
“你不是要去局里吗?”她奇怪地问。
“还是先送你回家吧。”他说。
“我没事,还是工作重要……”
“不,工作哪有你重要。”
华灯初上的北京,灯光昏暗的出租车,江昭阳把一切都说的那么自然,颜以冬却听得有点心惊肉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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