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夏木阴浓, 黄鹂百啭, 苏府的后花园子里热闹非凡。
肥美的青蟹早早的从外庄子运送过来, 浇上花雕搬上蒸笼屉。
芊兰苑内, 苏阮正趴在美人榻上写字, 她已然写完了小小半本, 娟秀的字体沾着晕染的墨汁印在麻纸上,蹭上了苏阮白腻的指尖。
“二姐儿,该换衣裳了。”平梅拿出新制的裙衫挂在木施上, 帮苏阮添上一碗新茶。
“什么时辰了?”苏阮扭了扭酸痛的腰肢从美人榻上起身,素白的亵衣半敞,露出里头绯嫩色的主腰。
“巳时一刻了。”
“唔。”拉了拉衣襟, 苏阮穿上木履鞋, 走到彩绘纱屏后换衣,然后拢着长发坐到梳妆台前揽镜自顾。
“二姐儿, 今日要梳个什么髻?”平梅拿着手里的枣木梳, 小心翼翼的帮苏阮顺着漆发。
“随意梳个垂髻吧。”苏阮用指尖拨弄着自己的唇角, 不甚在意的道。
“是, 那奴婢给二姐儿梳个垂云髻。”话罢, 平梅拿着手里的枣木梳,上下翻飞, 只片刻便帮苏阮梳好了那垂云髻。
青丝披散,两边垂发后拢, 显出白皙额角, 头顶留一盘发,形如垂云,蜿蜒顺遂,别无他饰,干净若婷玉香莲。
“二姐儿,要簪这花顶梅簪吗?”平梅拿过妆奁中的花顶梅簪放到苏阮的垂云髻上比划了一下。
苏阮抬眸,看到那花顶梅簪,当即就变了面色。
“给我。”上手拿过那花顶梅簪放在掌心,苏阮伸手触了触那花顶梅,上面沾着一些干涸的血渍。
“二姐儿,这上头怎么会有血的?”平梅惊惶的瞪圆了一双眼,语气微急道:“您哪里受伤了吗?”
“无事,不是我的血。”用沾湿了的绣帕将花顶梅簪上的血渍擦拭干净,苏阮捧着这花顶梅簪发愣。
也不知那陆朝宗的伤怎么样了?昨日里在大堂瞧见他的时候,好似是止了血的。
“二姐儿,这对耳坠子真是好看,今日要带吗?”平梅从妆奁里取出那对玉兔耳坠,小心翼翼的将它放在苏阮的耳边比对了一下。
莹莹而动的耳坠子细腻润泽,衬得那小巧耳垂白玉滑璧似得软糯。
苏阮透过面前的花棱镜瞧着这对耳坠子犹豫片刻,然后才缓慢开口道:“……带吧。”
昨日里她刚刚划伤了那陆朝宗,今日还是顺着他心意一些吧,省的那厮又与她多话。
“是。”平梅应声,轻手轻脚的将那对玉兔耳坠给苏阮戴在耳朵上。
装扮完毕,苏阮拢着广袖裙衫从梳妆台前起身,垂眸之际却是突然瞧见了那挂在自己腰间系带上的一只绣囊。
“这是什么时候的绣囊?”伸手掂了掂那绣囊,苏阮闻到一股熟悉的檀香味。
“奴婢也不知,只瞧着在妆奁中放着,便私自做主给二姐儿戴上了。”听到苏阮的话,平梅面色踌躇,“二姐儿,可是要换下吗?”
“不必了。”放下那绣囊,苏阮垂眸嗅了嗅自己的指尖,然后娥眉轻蹙。
她想起来了,这绣囊不就是乞巧宴上那刑修炜给她送过来止血腥气的吗?这里头装着的檀香丸味道与陆朝宗身上的一模一样,怕还是那陆朝宗的东西。
想到这里,苏阮突然抬眸,在内室之中逡巡了一遍。
芊兰苑里头满满当当的都摆置着上次刑修炜送过来的家具物件,就连那破开的窗绡都给补上了。
双手环住臂膀,苏阮突然感觉周身有一种阴冷的瘆人感,就好似那陆朝宗无时无刻不在的侵入了她的身旁。
大到一张黄花梨月洞门架子床,小到一对耳坠子,哪里都有那陆朝宗的影子,无孔不入,让人避无可避。
“二姐儿?”瞧见苏阮的模样,平梅奇怪道:“可是冷了?奴婢给您拿披帛过来。”
“不必了。”抬手按住平梅,苏阮抿唇轻笑道:“时辰不早了,咱们去吧。”
“哎。”担忧的看着苏阮,平梅应了一声。
“对了,大姐呢?今日怎么没有来寻我?”抬手摆正那绣囊,苏阮眉眼低垂,让人看不大清楚面上神色。
“奴婢也不知。”平梅摇了摇头。
“既然大姐未来,那咱们就去寻她吧。”
“是。”平梅上前托住苏阮的臂弯,与她一道出了主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