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阙微垂着眼,嘴角微扬勾勒出好看的弧度,站在她面前的是眉目含笑,微仰着脸的宋嘉禾。
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宋嘉卉心浮气躁的摇了摇头,驱散脑海中碍眼的画面。
恰在此时,魏阙领着娄金等几位交好的将领出现在松柏夹道的路口。
宋嘉卉登时双眼放光,整张脸都生动起来,熠熠生辉。
落后几步与宋嘉淇说话的宋嘉禾就见宋嘉卉忽然停在原地,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激动。若有所思的一抬眼,顿时了然。
去馨园绕不开这条路,双方不可避免的狭路相遇。
看一眼站在路旁的宋嘉禾,娄金对魏阙意味深长的一挑眉。他第一次在正式场合看见宋嘉禾,华服美饰,婷婷嫋嫋,清丽脱俗。
魏阙眉峰不动,在一丈外停下脚步,目光轻轻地落在宋嘉禾身上。
竭力保持镇定的宋嘉卉向前一步,娉娉袅袅的屈膝行礼,放柔了声音道:“三表哥!”她觉得自己掩饰的很好,殊不知她两颊绯红,眼神明亮,已经彻底将自己的心意出卖。
宋嘉淇更是被她刻意放柔的声音吓了一大跳 ,惊疑不定的看着她,又诧异的看一眼宋嘉禾。
宋嘉禾冲她使了一个眼色。
宋嘉淇才收敛神色,可脸上还是不免带出几分惊异。
“三表哥,”宋嘉禾也随之行礼,又侧身向几位将领见礼,“娄将军好,几位将军好!”既然停下见礼了,就没有拉下别人的道理,尤其娄金当初在河池也帮过她。
宋嘉晨和宋嘉淇如法炮制。
魏阙几人拱手还礼。
宋嘉卉咬了咬唇,眼露懊恼,她太过激动以至于疏忽了。不禁担忧,三表哥会不会觉得她不知礼数,忍不住就怨怪起宋嘉禾来,她倒是踩着自己成了周全人。
有些人就是这性子,做错了事从来不会在自己身上找问题,永远都是别人的错。
宋嘉禾可不知道宋嘉卉又记了她一笔,她只想着赶紧离开,几次经历告诉她,凡是遇上魏阙,宋嘉卉都要出状况,她自己出洋相不要紧,可若连累家里名声就不好了。
“表哥和几位将军慢走!”宋嘉禾客客气气的送客。身份摆在那,她们不好先走。
瞥见她那巴不得他们赶紧离开的神色,魏阙嘴角微不可见的扬了扬,回了一句:“表妹们随意。”
他一走,宋嘉卉的脸就阴了下来,目光不善的盯着宋嘉禾。好不容易见到了三表哥,连一句话都还没说,虽然她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可这一点都不妨碍她恼恨宋嘉禾。
新仇添旧恨,宋嘉卉恨不能用目光吃了宋嘉禾。
宋嘉禾不以为然的轻轻一笑,意有所指的看向神情严肃的谢嬷嬷。
若是往常,宋嘉卉怕是要收敛了,实在是她在谢嬷嬷手里吃了不少苦头。可今天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先是王府大门口那一幕,紧接着寿礼,再是刚才,宋嘉卉早已经忍耐到极限。
那一整缸醋终于发酵,轰一声炸开,炸的她理智全无。宋嘉卉气势汹汹地拉着宋嘉禾到了角落里。
宋嘉禾眼神安抚了担忧的宋嘉淇和宋嘉晨。没在大路上闹起来,还算有点脑子,不过也不多。
谢嬷嬷嘴角下沉的厉害,拿了一个荷包塞到那领路的丫鬟手里:“请姑娘稍等片刻。”
丫鬟接过荷包低眉敛目的站远了。
“你找人代笔了是不是,宋嘉禾你怎么能这么不择手段!”宋嘉卉怒气冲冲的瞪视宋嘉禾,想起自己在大堂里的失态,就恨得牙痒。
宋嘉禾轻嗤一声:“画的比你好,就是代笔,你哪来这么大的脸!”
宋嘉卉气红了脸:“你怎么可能进步这么快,你去年还不是这样的!”
“我天赋好啊!”宋嘉禾微微一耸肩,笑吟吟道,“以前画技不如你,那是我没用心学,这一年我用心学了,可不就进步了。”
宋嘉卉如遭雷击,还有什么比自己辛辛苦苦练了十年却不如人家一年的努力,更让人沮丧。
刚刚过来的谢嬷嬷都有些同情宋嘉卉了,这世上有些人就是得天独厚。不过这份同情并没有影响谢嬷嬷的怒火。原以为教了这么一段日子,她有所收敛了,哪想一点都没变化,说话行事还是由着性子来,一点都不顾忌场合。
“姑娘,”谢嬷嬷沉声开口,“您身体不适,老奴送您回府休息。”一点小事就能失态,当着她的面都能拉着宋嘉禾到一旁质问。之后那些她不能跟进去的场合,指不定要出什么乱子,谢嬷嬷不敢冒险了,赶紧把人领回去吧,省的继续丢人现眼。
宋嘉禾想说谢嬷嬷英明,宋嘉卉这种脾气上来就不管不顾的人还是关在家里的好。
闻言,宋嘉卉勃然大怒,她这么走了,外人怎么想:“我不走!”
“姑娘不想走,老奴自然不会强行逼你走,姑娘可以不顾宋家的脸面胡闹,老奴却不能不管,拿人钱财忠人之事。”谢嬷嬷也生气了,说话不留情面,“只不过,回去后姑娘别怪老奴心狠。”
“你威胁我!”宋嘉卉怒不可遏。
谢嬷嬷心平气和的看着她,只问:“姑娘要随老奴走吗?”
宋嘉卉气得浑身打颤,可仅存的理智又让她不得不低头,谢嬷嬷的板子她还记忆犹新。
想想又不甘心,更不放心,宋嘉卉突然压低了声音问宋嘉禾:“你和三表哥什么关系?”那一幕来来回回在她眼前回放,弄得她心烦意乱。
宋嘉禾要笑不笑的看着一脸戒备的宋嘉卉,轻轻啧了一声:“这话二姐是以什么身份来问的?”
宋嘉卉差点就要脱口而出,我是你姐姐。可之前那两次不愉快的经历让宋嘉卉把话咽了回去,她咬着牙问道:“你是不是也喜欢三表哥?”
不等她回答,宋嘉卉烦躁的命令:“你不许喜欢他!”
在宋嘉禾身上她感受到了浓浓的不安,尤其宋嘉禾还不像小时候那么听话了,这让宋嘉卉方寸大乱。以至于顾不得羞臊,顾不得谢嬷嬷还在,宋嘉卉就迫不及待的宣告主权。
她先说了,宋嘉禾怎么有脸跟她争!她此举还有一层用意,就是豁出去想让家里知道她的心意,她不想再隐瞒了,再这么藏着掩着,家里就把她随便给打发了。
宋嘉禾视若罔闻,漫不经心地转着手里的团扇,一圈又一圈,转的宋嘉卉的心也拧成一团,她色厉内荏:“我警告你……”
“宋嘉卉!”宋嘉禾打断了她的话,笑容不改,眼神却冷如三伏天里的寒冰,
宋嘉卉被冻在原地。
宋嘉禾皮笑肉不笑的盯着她的眼睛,讥诮开口:“警告我,你以为你是谁!我喜欢谁,不喜欢谁,你管得着吗?”
她一挑眉梢:“事到如今,你怎么就还没认清事实。我不想让着你,哪怕母亲出面也没用,所以收起你那莫名其妙的优越感吧。”十几年养成的习惯还真不是一朝一夕能改过来的,不过宋嘉禾不介意帮她尽快适应。
宋嘉卉瞪着她说不出话来,气得心肝肺都在疼,想也不想就抬起手。
“动不动就想打人,你是泼妇无赖吗?”宋嘉禾一把擒住她的手腕,硬生生按了下去,逼近一步,“宋嘉卉,你今年十五,不是五岁了,长点脑子行不行。”脑子是个好东西!
“你!”宋嘉卉险些气了个倒仰。
谢嬷嬷的脸一沉到底,羞愧的对宋嘉禾福了福身:“让六姑娘见笑了!”
宋嘉禾笑了笑:“二姐身体不适,我怎么会和她计较!”
宋嘉卉气得胸膛剧烈起伏,恨不得扑过去一口一口咬死她才好。
“六姑娘和七姑娘,八姑娘去馨园吧,老奴这就送二姑娘回府休息!”谢嬷嬷客气道。
“那就有劳嬷嬷了。”宋嘉禾同情的看着谢嬷嬷,宋嘉卉早就定性了,大罗神仙下凡都教不好。
谢嬷嬷嘴里发苦,带着愤愤不平的宋嘉卉往小路去。
宋嘉禾通体舒畅,她觉得宋嘉卉怎么着也得被关上好一段日子,终于能耳根清净一阵,跟她一块简直是灾难。
“六姐,二姐呢?”宋嘉淇问的小心翼翼。
宋嘉禾笑:“二姐身体不舒服,谢嬷嬷送她回去休息了。”
宋嘉晨和宋嘉淇闻言都是松了一口气,这样挺好,真的!
“我们去馨园吧!”宋嘉禾欢快的提醒。
馨园里十分热闹,花团锦簇,珠钗曜日。姐妹几个各自分开去找乐子,宋嘉禾便去寻舒惠然和王博雅等几个手帕交。
“前两天叫你都不出来,你有这么忙吗?”王博雅一上来就‘兴师问罪’了。
在家罚抄《女诫》呗!想起被罚的原因,宋嘉禾就是一阵心塞,幸好之后几天她再没遇见过季恪简,否则她觉得自己会尴尬到原地爆炸。
就是今天不得不同行,她也努力克制自己去看他的欲望,她觉得需要时间让季恪简遗忘自己那段黑历史。
宋嘉禾讨好一笑:“已经忙完了,以后王姑娘传召,肯定随传随到。”
王博雅嗔她一眼,装模作样的抬抬下巴,骄矜道:“算你识相!”
然后就讨论起什么场子,正议论的热火朝天。晴天一个霹雳炸响,荆州王氏嫡长子王培吉当着所有人的面向梁王求娶魏歆瑶,欲结魏王两家永世之好。
宋嘉禾就见不远处被众星拱月的魏歆瑶站了起来,看方向是要去前院,她神色平静,甚至面带微笑,步伐亦是从容不迫,举手投足之间尽是大家闺秀风范。
不过宋嘉禾看得出来,魏歆瑶她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