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琼气得差点背过气去,“你说什么?”
“反正我已经被你指责为对长辈不敬了,又何必再继续敬着你。从现在开始,请不必再来我这唱什么声东击西的计谋给我看,我没兴趣看你的戏。也别跟我提要求,不行!不论什么事,只要是你提的,一概都不行。你有能耐你自己做,别问我。”
李明达说罢,便喊田邯缮送客。
“你——”李玉琼没想到李明达会这样顶撞自己,瞬间被噎住了。
田邯缮听了自家公主的话,瞬间通体顺畅,觉得扬眉吐气。立刻大方地迈步到李玉琼跟前,伸手“请”她走。
李玉琼脸色涨红,上下嘴唇颤个不停。她眼睛瞪着田邯缮的头顶,然后猛然伸手拔掉他头上的桂花,狠狠地丢在地上踩了一脚。
“狗仗人势!”李玉琼骂了声,便甩手冷哼而去。
田邯缮看着地上的桂花,然后望眼离开的李玉琼,立刻跪地上把花捡起来,然后可怜兮兮地看向李明达。“贵主,这……”
“怎么了?”李明达试探问。
田邯缮哇地落泪哭道:“贵主好不容易给我戴一次花,却被她……被她给毁成这个样子,奴不甘心!”
“好好好,没事,回头我给你戴一百次。”李明达拍了拍田邯缮的头,让他起来。
田邯缮变脸倒是快,立刻就笑嘻嘻地起身,跟李明达道:“那贵主可别忘了,一百次。”
“不忘,你要着急,现在就给你。”
“真的么?”田邯缮有些不好意思道,“那岂不是劳累贵主,再说那么多桂花一起戴,奴的头只怕也戴不过来。”
李明达喝了口茶,对田邯缮点点头表示可以,便转头笑着要人拿笔来,在宣纸上挥毫写下了‘一百次’,然后放在田邯缮的头上。
“完成。”
田邯缮这也高兴,笑嘻嘻地捧着李明达的墨宝,“那贵主可不许要回去了,这是赐给奴的。”
“给你给你。”李明达笑着放下笔,让田邯缮坐下,然后打发退了左右,和他郑重商量一件事。
主仆二人在屋内悄悄议事许久,至天大黑,方传了晚饭。
饭毕,临海公主回府的消息就传了过来。
田邯缮当时就松口气,“总算躲过一个难缠的。”
“话传给房遗直了?”李明达问。
田邯缮忙道:“已经让程侍卫去说了,该是等会儿就能回来。贵主,你说这案子愈发扑朔迷离,会不会过好几个月都不会破了,那咱们到时是走还是不走?”
李明达听此话怔了下,恍然精神了,对田邯缮道:“走,我们五天后就走。”
“这么急?”田邯缮愣住。
“已经有人上书告状了,早些回去早稳妥。不然阿耶一气之下,把我安排远嫁和亲去,你说我惨不惨。”李明达叹道。
“对对对,这是大事,早点回去,早点回去。”
田邯缮立刻开始大肆张罗,命下面人收拾行李准备车马。
晋阳公主预备离开的动静,自然宣扬到了李恪那里。加之李玉琼离开吴王府的消息也传过来,李恪自然没必要再躲躲藏藏,遂急急忙忙回来,问李明达何故突然决定离开。
“我此来的事情都做完了,自然要回去,不然留在这里为何,帮你收拾烂摊子,挨某人骂?我才没那么闲得慌。”
李恪愣了下,见李明达态度坚决,便也不好再言什么,遂命人帮衬准备,又送了些上好的礼品给李明达,让她回长安的时候,可分给兄弟姊妹们做礼物。
自传出公主要离开的消息后,房遗直的查案速度也莫名地加快了。随后不久,房遗直便就灵安寺参与闹事的八名被害人身亡一事,升堂审讯。
因此案涉及皇亲贵胄,故是私下密审,只有部分人知情。
待裴驸马、付允之等人陈述一遍案情之后,清娘又老实地交代了一遍她曾经说过的事,之后就几个人就此供述签字画押。
关于信纸上沾有临海公主调制的熏香一事,房遗直没有提及。只就眼下所有实实在在掌握到手的证据,一一罗列出来,吕清儿便顺理成章地成为最大嫌疑者。
房遗直遂判吕清儿为死罪。
裴驸马没料到房遗直会有权力当堂宣判死刑,惊讶不已,立刻反驳问:“若判死刑,这件事该先上报刑部审批之后,才可定夺。”
“驸马爷当我是县令呢,要走这步?我是奉旨办案,自然有便宜行事之权。判个□□死刑而已,再容易不过,哪用得着上报。”房遗直说罢,就拍了惊堂木,宣判就此结束,他随即就起身去了。
清娘还在震惊之中,未曾有机会分辩,转眼回过神儿来,却见人已经去了。清娘的牙齿咯咯发抖,她张了张口要说话,却只发出了嗯嗯哼哼声,然后整个人无力地倒在地上。她忽然又想到了裴驸马,转眼看他,却见裴驸马低着头,由着侍卫带他去了,至始至终再没看她一眼。
“孩……子。”清娘嗓眼里发出几不可闻的声音。
侍卫随后就来押付允之。
在堂受审时,对付允之的宣判,是因其受清娘美色蛊惑,玩忽职守,致使八名罪犯被害,故被判了罢官杖刑。相较于清娘的下场,付允之的结果还算好了,至少保住了命。
付允之此刻看着狼狈不堪的清娘,真无法相像她以前狐媚风韵恍若妖精般的样子。付允之对清娘没有愤怒,眼里倒是闪烁出几分同情,不过最终还是不忍再多看,一语不发地由着侍卫带他离开。
清娘仍旧是一个人坐在地上。此刻尚没有侍卫差役管她,该是等一会儿就会直接把她拖出去问斩了。她害怕地全身发抖,此刻满脑子里只想着一个念头,她想活着,不想死。
终了,她才恍然意识到自己该高喊:“冤枉啊,我冤枉!”
然喊完之后,堂内空空,没人搭理她,只有她自己的声音回荡了过来。
清娘伏地嚎啕大哭。
裴驸马还是被关在吴王府,一如之前那般。需得等着长安那边传来处置的结果,才可对其执行惩处。
清娘的妓院自然倒了,没人再去。而次日房遗直等人也都开始大张旗鼓地收拾行李,准备同公主一遭回长安城。
魏叔玉也便是在这一日才姗姗来迟,到了安州城。
魏叔玉拜过吴王和晋阳公主后,便笑着见了房遗直、狄仁杰、尉迟宝琪和程处弼。
几名少年都个个出落不俗,一同骑马上街,然后去酒楼把酒言欢,倒引来不少人的侧目。更有些人家的小娘子早听说些风声,遂得了消息后,纷纷上街前来围观。
魏叔玉骑马在前,面若冠玉,如锦绣一般,吸住了大部分的目光。紧随而至的是尉迟宝琪和程处弼。房遗直则因和狄仁杰言谈,落在最后,他因侧着脸朝狄仁杰的方向,倒没多少人注意到他。
尉迟宝琪却是最喜爱热闹之人,不时地动一下手上的扇子,对街上的女子们笑一笑,引得她们都红了脸,娇羞怜爱之际,让人禁不住想在她们的脸蛋上捏一把。
程处弼夹在魏叔玉和尉迟宝琪中间,脸更黑了。眼瞧着前头的魏叔玉下巴越抬越高,程处弼就有些看不下去了,夹着马肚子,快速上前与魏叔玉平齐。
“你收敛点。”
“不知何为收敛。”魏叔玉挥鞭,便加快速度行进。此举立刻引来街边人的喧嚣,暗暗惊呼,皆是崇拜之意。
程处弼无奈地摇摇头。
这时尉迟宝琪跟上来了,对程处弼笑道:“你管他干嘛,他有那么一副好长相,天生的本事招人喜欢,自然该狂傲些,你又何必拦着。”
“我看你们是疯了,便不能和遗直兄学一学。”程处弼真心看不惯。
尉迟宝琪白一眼程处弼,决计不理会他。他举起扇子对围观的人挥一挥手,也引来一阵喧闹。
到了酒楼之后,魏叔玉等人就房遗直得以顺利破案一事,举杯敬酒。
房遗直淡淡举杯而后饮下,倒没表现多开心。
尉迟宝琪叹他扫兴,“事情都解决了,你怎么还这般性子冷淡,就不能高兴高兴?”
程处弼附和:“正是。”
魏叔玉看了眼房遗直,嗤笑道:“那是你们都不懂遗直兄所愁,我却懂。”
“怎么说?”狄仁杰不解问。
“这件事我和遗直兄一样,都不愿意。”魏叔玉叹道。
“到底何事?”余下三人几乎异口同声发问。
房遗直此时也被魏叔玉的话吸引,抬眸淡淡看他。
魏叔玉有些自信了,转即看向程处弼,“说是可以,但有的人可要保密,保证不外传。”
“说我?为何?”程处弼十分不解,随即被魏叔玉要求要保证,程处弼无奈之下便点头应允。
魏叔玉便在在场诸位的期待中,发话道:“你们几个竟还都不清楚,看来也就我和遗直兄能看明白了。”
“到底何意,你就别卖关子了。”
魏叔玉道:“圣人此番陆续派我们几个人来,其实主要意图并非是让我们查案。”
“那是做什么?”狄仁杰不解问。
“相看,”魏叔玉顿了下,转即觉得如此形容不对,忙纠正道,“不对,倒不如说成是被挑选,更为准确一些。”
余下几人除房遗直外,都互相看了看,若有所思,随即也若有所悟。
魏叔玉接着有些意味地笑道:“都是至交好友,我才会有此多言,你们不会出卖我吧?”
“你说什么呢,我们其实也不是很清楚。”尉迟宝琪立刻配合道。
魏叔玉忙拱手给尉迟宝琪,“不愧是好兄弟。”
程处弼和狄仁杰自然听明白魏叔玉所言,随即选择默然不语。
房遗直则正拿着筷子夹菜,斯文地放进嘴里,似根本就没有听到魏叔玉在讲话。
本来这件事倒是可以直接混过去,却也就罢了,没什么。但魏叔玉在这时看着房遗直,偏偏又道:“我是最后一个被圣人叫去,也被打发来安州城。当时长安城已经有些传言了,所以这事情我知道的最早。不过我想必然是瞒不过遗直兄的慧眼,凭遗直兄的赋性聪明,恐怕早看透圣人叫我们一起查案之后的玄妙吧?”
魏叔玉此言一出,就把大家所有的目光都聚在了房遗直身上。
房遗直饮了口茶,把筷子放下,然后看着魏叔玉,“晌午了,都饿着肚子,大家何不先吃饭。”
魏叔玉怔了下,随即恍然点点头。
狄仁杰忙出声笑起来,“正是如此,我早就饿了,这些天因为忙着查案跑东跑西,就没正经吃饱过,今儿个我可要痛快吃一回。”
“我还要喝两壶,喝个饱才行。”尉迟宝琪笑着附和道。
因二人一唱一和,倒是热闹了,屋子里没了之前的尴尬。
这之后,大家吃的倒都还算尽兴,酒足饭饱之后,有要赏景的,有要逛街的,也有要回去歇息的,故大家都各自散了。
程处弼则与魏叔玉一起,二人骑马到了白兆山附近看景,吹了风,酒也醒了大半。
“你真糊涂,这种事怎么能当面说?”程处弼质问。
魏叔玉:“我以为没什么好忌讳,遗直兄不是早就说过,娶公主最麻烦的事。我就此说道说道,倒是正好迎合了他的心思,顺便也就镇住其他几位了。谁知他竟没附和我的话,也没表态。”
“所以说你糊涂,他的性子却不是你所想哪般就哪般。这段日子我与他也有过一些往来,还一起办事,却仍觉得他是个琢磨不透的,你跟他才哪儿到哪儿,心太急了。”程处弼叹道。
魏叔玉连连点头,承认自己的错误,“我是着急交他这个朋友。”
“越急越吃不到,小心人家再看不上你。”程处弼警告再三,令魏叔玉下次再做决定前,先和自己商议一下。
随后二人在白兆山又逗留了一会儿,便赶在天黑前回了安州城。
谁知刚进城,二人就得知一个大消息。
吴王府已然张榜公布了杀害八名灵安寺闹事者的真凶。
令人惊讶的是,真凶之名却不是吕清儿,而是付允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