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探头,见儿子盯着清溪看,大太太险些气死!老的馋徐家寡.妇,小的馋徐家女儿,天底下没有别的女人了吗?
“明严!”大太太伸长胳膊,狠狠拧了儿子一下。
顾明严连忙坐正,怕连累清溪,再也不敢回头。
但已经晚了,大太太憋了一肚子的火,不敢骂林晚音得罪丈夫,她就双手抱胸,对着湖景嘲讽起来:“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一个从秀城来的开面馆的破落户,就因为母亲给行长千金当家教,现在也打扮地跟大家闺秀似的了……”
话未说完,顾世钦冷冷看了过来,大太太本来还想质疑林晚音给女儿买衣裳的钱来路不明,被丈夫一瞪,她咬咬牙,忍住了。
大太太的声音不低,至少后面两排中间这一圈都听见了。
有人好整以暇地望向清溪一家。
清溪垂着眼帘,面容隐在昏暗的夜色中,清清冷冷的,别有一种惹人怜惜的脆弱。
顾明严心里绞了一下。
玉溪冲动,想替姐姐出气,徐老太太突然拍拍孙女的小手,慢慢悠悠地用一种感慨的语气对林晚音道:“当初你劝我退了清溪与顾家的婚事,说什么齐大非偶,我不爱听,现在啊,我算是真正明白你的意思了。清溪她们姐妹可怜,小小年纪没了爹,咱们清溪为了养家,起早贪黑地经营面馆,每分钱都得来不易,如今承蒙韩小姐照顾,请咱们孤儿寡母来见见世面,哪料我这个当祖母的掏钱给孙女们买身新衣裳,也要被人家猜忌议论……”
说到这里,徐老太太摇摇头,叹道:“幸好你有先见之明,咱们退了这门婚事,被人说两句,总比被人指着鼻子看低一辈子强。”
大太太讽刺清溪用了“破落户”,徐老太太却一个难听的字眼都没用,然而一番话下来,旁边的听众们都弄明白了,原来徐家的男人死了,寡.妇太太不得不去当家教,如花似玉的长女也不得不抛头露面去营生。
人啊,甭管心里怎么想的,或是冷漠或是不在意,但在明面上,都想表现出真善美。
有那不怕顾家的,或是想通过徐家巴结韩戎的,纷纷替清溪娘几个打抱不平起来,暗指大太太仗着有钱有势就瞧不起可怜人,说话做事没教养。
可把大太太气坏了,喘着气不知该怎么狡辩,顾老太太更生气,气徐老太太装可怜糊弄人,也气大儿媳妇给她丢了脸,当即斥责大太太道:“清溪那日是动手打了你,但她一个孩子,你当长辈的同她计较什么?”
此言一出,身后传来一片惊呼声,看着柔柔弱弱的徐家大小姐,竟然敢打长辈?
姜是老的辣,顾老太太一开口,局面就要变了。
徐老太太也不是吃素的,眨眼间就有了对策,抓起帕子擦泪:“老姐姐,你别太欺负人了,咱们原是亲家,因为明严在外面交别的女朋友,我们娘几个去要说法,大太太却不分青红皂白向清溪她娘动手,清溪见她娘的头发都快被大太太扯下来了,忍不住推了一把,怎么从你嘴中说出来,竟是清溪不懂事了?莫非要我们一老一小眼睁睁看着清溪她娘被大太太打死不成?”
“你……”
“闭嘴!”
大太太、顾世钦几乎同时站了起来,不顾顾老太太的眼色,顾世钦转身朝徐老太太鞠了一躬,沉声赔罪道:“是世钦御妻无术、教子无方,辜负了望山兄弟,辜负了老太太与清溪侄女,我这就带他们回去,还请老太太息怒,别因此坏了看烟花的雅兴。”
徐老太太收了泪,真诚地劝道:“贤侄莫要动怒,坐下来吧,咱们都别说了,好好看烟花。”
顾世钦没脸再留在这里,坚持带走了妻、儿。
顾老太太攥紧帕子,眼瞅着儿子走远了,她刚要收回视线,却见身后徐老太太扯扯貂皮大衣的衣领,朝她得意一笑。
顾老太太面无表情坐正,心口却一阵一阵地疼,老毛病好像又要犯了!
当戏台上终于传来咿咿呀呀的名角唱腔,东会场的窃窃私语才消停下来。
清溪是爱看戏的,秀城小县,没有电影院没有各种新潮的消遣场所,只有一家戏楼,是太太、小姐们最爱去的地方,但今晚,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刚祖母与顾家二女的一番唇.枪舌剑,清溪越听越烦躁,天宫似的湖面夜色吸引不了她,微冷的湖风也吹不散积在心头的郁气。
身后有女人跟着哼唱,那声音仿佛响在她耳边,不知何时就会成为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清溪想,再坐下去,她怕是会疯。
“祖母,我有点不舒服,先回去了。”清溪低声对祖母道。
徐老太太一惊,担心地看着孙女。
清溪笑笑,劝住想送她的母亲:“我叫司机送我,然后再回来等你们,娘,你好好陪祖母吧。”
林晚音依然不放心。
徐老太太点点头,同意了。外面戒备森严,孙女出去就上车,不会出事。
清溪低着头退席。
走出会场的那一刻,所有烦躁都潮水般主动退去了,清溪遥望柳园,第一次,明白了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