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谷中众人会不会受玄明他们的牵连?皇帝陛下……”木蝴蝶之所以举棋不定,便是因为心中有诸多的茫然与忧虑。
在她被玄明带出谷时,谷主便已在玄明的奸计之下瘫痪在红院,神智早已不清明,而右护法哲吉也被玄明诛杀。眼下真正有声望带领红云谷走出困境的月佼……她已有了美好而充盈的人生,原本不必再背负起红云谷这个沉重负担。
红云谷的人天性如此,若失了领头羊,便谁都不知该何去何从。
月佼抿了抿唇,笑眼微弯,神情澄定:“阿木,你信我吗?”
“自是信的。”
“我自接任‘红云神女’,从不开坛,从不祭祀,却享了大家几年的供奉,”月佼微微哂笑,走过去端起小灶旁那碗温热的汤药,“如今红云谷陷入困局,我这个‘神女’不会辜负大家。”
她双手端起那碗药,神色庄重如执酒盟誓一般,郑重地看着木蝴蝶,“阿木,‘红云神女’月佼在此起誓,只要你们信我,我一个也不会丢下。我会带红云谷的人找到活路,一条堂堂正正、踏踏实实的活路。”
不必再捂住自己的良知,遮住自己的双目,假装不懂自己是在为虎作伥的活路。
木蝴蝶泪目含笑,看着月佼仰脖子将那碗汤药一饮而尽。
眼前这个小姑娘啊,虽从未开坛,从不祭祀,却在这非常之时金口玉言,斩钉截铁地说,只要你们信我,我一个也不会丢下。
哪怕她自己早已有了安身立命的通途,哪怕她本可置身事外。
这样的勇气,这样的担当,这样的悲悯与温柔。
这才是第五家神女一脉,骨子里传下来的庄严宝相。
木蝴蝶本想跪下,可才要屈膝,却想起月佼前些日子才说过,“你,还有谷中所有人,你们与我,是一样的,不必跪”。
于是她站得直直得,眼中闪着泪光,笑意却温顺柔和:“请姑娘领我读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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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蝴蝶想通了,愿意进学读书,这事让月佼很是开怀,再回到寝房时,面对严怀朗,也没有先前那样大的气性。
见她虽不像往常那样笑眯眯的,但神色好歹有所缓和,严怀朗偷偷松了一口气,赔笑着将她揽过来抱到榻上。
“不气了,嗯?”
月佼盘腿坐在榻上,拿被子裹住自己,皱了皱鼻子,哼了一声,滴溜溜的黑眸到处乱瞟,就是不看他。
严怀朗上榻挤到她旁边,抢过被子来将两人裹到一处,与她抵肩盘坐到一处。
月佼拿手肘拐他一记,嫌弃道,“离我远些。”
“你怕冷的,”严怀朗接下她这不轻不重的一击,无奈地拿肩膀蹭蹭她,好声好气讲道理,“虽说你已比之前好了许多,可终归还是没好全,若是让你随意停了药,我不放心的。”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月佼就是不高兴的。
“你将来一定不是个好夫婿。”
“冤”字刻满额头的严怀朗一听,顿时就不干了,展臂将她狠狠揽在怀里,“怎么就不是好夫婿了?”
“人家话本子里的好夫婿,都给妻子喂糖吃,”月佼拿后脑勺轻轻撞了撞他的肩头,哼了又哼,两腮气鼓鼓,斜眼睨他,“你倒好,追着喂苦药吃。”
这还没成亲呢,就这么不疼人,真是没什么好指望了。
一向很讲道理的小姑娘忽然胡搅蛮缠起来,严怀朗实在有些招架不住,再听她嘀嘀咕咕地抱怨着“遇人不淑”,真是委屈得心都揪痛了。
“好好好,给你糖。”
知道这时候讲道理是没用的,严怀朗索性也学她往日赖皮兮兮的模样,将自己的唇凑到她唇边。
月佼被他这副模样逗得噗嗤笑出了声,再端不起气呼呼的样子。
她伸出食指抵住他的额头,笑着将他的脸推远些:“走开走开,又不甜。”
“你试试嘛,试都没试,怎么就知道不甜了?”严怀朗一径笑着非要往她面前凑,“试试吧,不甜不要钱。”
月佼咬着唇角想了想,倏地在他唇上飞快一啄,而后板着脸将他推远:“不甜。”
猝不及防的严怀朗愣了一下,旋即笑着又腻过去道:“这不算的,浅尝辄止,哪里品得出滋味。不如再试一次?”
月佼不理他,抿笑扯了被子倒下去,背对着他侧躺着。
身后的温热身躯不屈不挠地贴了上来,在她耳畔诱哄,“再认真尝尝嘛,不骗你的,当真甜……这位客官,不要如此决绝啊……大不了,我倒贴你些,求你再试试?”
月佼一面奋力抗衡着他那“作恶多端”、四处点火的手,一面没好气地笑嗔,“若叫同僚们……见着你这副模样……严大人可就不威风了……”
“谁理他们,”严怀朗翻身将她压住,笑音微哑,“我是你的夫婿,又不是他们的夫婿。”
这副模样,可只有“严夫人”才能瞧见。
棉被之下有人“放火”,惹得月佼轻吟了一声,颤声碎碎道,“也不是我的夫婿……还、还没成亲呢……你给我住手啊……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严怀朗眉梢微挑,倒是从善如流地住手了,“说的也是。”
“住、住口……”哭笑不得的月佼很想将埋在自己颈间的那颗头颅拎起来扔了。
这颗混蛋松子精,平日在外人面前就道貌岸然,一回到寝房就现原形,这让她对半个月后的新婚之夜略感忧心。
她总觉得——
到时自己不但会被这颗松子精拆吞入腹,他甚至可能连口骨头渣都不会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