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裴子信用完饭,他起身转瞬间,余光明显往崔洛的方向看了一眼。不知道是对崔洛这个新来的学子也存了好奇心,还是在看顾长梅。
他个头并不高,与崔洛一样,属于厚积薄发的那种人,到了后来才开始长个子。
也可能是二人都是幼时不同程度的伙食不良所导致的。
裴子信的长相很大众化,无法让人一眼就能记住他。但双眉经常是蹙着的,崔洛记得他二十几岁时,已经开始白头了。是个兢兢业业,恪守本职,坚守儒学的好官,人称“裴青天”。
但与此同时,也是一根筋,在一件事情上,能死磕到底。前两世,所有同僚见了他都会头疼,奈何帝王就是宠信这样的官员。
裴子信走出了饭堂,明明还是个孩子的模样,神色却已布满愁容,这人仿佛自幼多愁。
王宗耀老气横秋的叹了声:“子信用了饭就去看书,我要是能有他一半的勤奋,我祖父怕是要把我供起来。”
这话中羡慕与调侃俱有。
谁都知道奋进的道理,但是能做到的人却不多。
坚持其实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尤其是在做学问这方面。
中午还有半个时辰的歇息时间,崔洛去了后宅的起居房,靠近晋江书院的学子大多晚上都是要回府去的,剩下的也只有二三十人留宿。四合院□□有六间暖阁,大约四五人一间,正好住满。后罩房则是给众学子的小厮或者书童准备的。
崔洛他们这间寝房用了一人高的雕花屏风隔开,一侧各有两张小榻,棉被则是学子们从自家带来的。她一眼就认出了裴子信的东西。除了他之外,还有哪家的公子会同兰花粗布的棉被?她的床铺就挨着他的,两人床榻之间隔着一张小几。
算是‘比邻而居’了吧?!
崔洛在屋子里归置好自己的东西,取了书册,准备先去学堂熟悉一下环境。
下午要讲试贴诗,正好是徐夫子授课,她好歹是徐夫子的学生了,在课堂上不能丢了老师的面子。该温习的东西,还是需要温习一下的,上辈子做官之后,就再也没碰过这些书了。
顾长梅拉住了她:“崔洛,今日下午的课,你当真要去?会背《大诏》,不一定会作诗的。”他眼神诚恳,生怕崔洛会在同窗面前丢了颜面。为了崔洛,简直是操碎了心。
崔洛一向谦虚,这一次却道:“长梅,你放心吧,我五岁开始就会作诗了。”
崔洛抱着书本出了屋子,顾长梅愣了愣,干脆午觉也不睡了,也随意寻了一本书揣在怀里,紧随崔洛身后,二人一道去了课堂。
王宗耀正欲小憩一会,刚从月门处进来,看见顾长梅怀里捧着书,诧异难以言表:“......长梅,你上进了?”
顾长梅没有搭理他,白皙的面容涌上一丝微红。好像‘刻苦奋进’让他很难为情。
课堂铺着木质地板,上面摆了缠枝纹的蒲团,课桌是清一色的矮几,最上首就是夫子所用的书案了。
崔洛与顾长梅刚入课堂,王宗耀后脚也拿着书册走了进来。
一时间,同寝房的四人都不约而同的聚齐了。
裴子信的位子就在靠着夫子书案最近的那一排,他端坐在那里,堂内只有翻书的声音。
王宗耀与顾长梅一坐下,浑身上下就不太舒服,但又见崔洛和裴子信安静如斯,他两如同被逼上梁山,硬着头皮打开书本。
堂内气氛诡异的和谐。
试贴诗最讲究格律。乡、会试用五言八韵,童试用五言六韵。限用官韵,用的全是仄起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