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城目光落到对方身上,第一次仔仔细细地打量对方。
梦中的荣恩似乎从来都没敢这样正眼看过他。
她微微晃神,屏住了呼吸。
她从未见过美得如此张扬的少年,深邃的眸,挺直的鼻,头发卷曲,肤色如雪,鼓鼓的脸颊还带着婴儿肥,五官轮廓完美之极。偏偏满脸凶戾之气,那样的美色便带上了危险的气息,更添视觉上的冲击力。
他比同龄的孩子要高出许多,袒露的上身肩宽腰细,肌肉线条优美,充满了力量之感,却横一道竖一道布满血痕,延伸到荆条下,触目惊心,显然是先前鞭刑留下的痕迹。
小少年一步步走到她床前,崩裂的伤口鲜血横流,他却毫不在意。琥珀色的双目凶光隐隐,以一种令人胆寒的眼神慢慢扫过她。
那一眼,如刮骨钢刀,叫她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藏于锦被下的手反射性地哆嗦了下,全身感知都在告诉她眼前人有多么危险。她定了定神,暗啐自己没出息,竟然被一个刚到十一岁的孩子吓到了!
宣武帝看向赵蛮,沉下脸,厉声道:“孽障,还站着做什么?”
出乎轻城意外,赵蛮捏了捏拳,居然毫不反抗,十分光棍地跪了下来。
宣武帝斥道:“还不道歉!”
赵蛮声音有些生硬,却还是飞快地说完了道歉的话:“皇姐,赵蛮无礼,重伤了你,还请皇姐恕罪。”
这么乖?轻城有些疑惑,看他的模样可不像。
她本来就不想和他继续纠缠这件事,正要开口揭过这一茬,目光落到对面,忽然一愣。
赵蛮不知什么时候抬起了头,稚气未脱的面上神情桀骜,目光凶狠,望着她忽然咧嘴一笑,露出森森白牙。
她心头一跳,就见他置于膝上的手微微一动,做了一个掐喉的动作,嘴唇开合,无声地说了几个字。
轻城瞳孔骤缩,辨出他分明说的是“走着瞧”。
他这哪是赔罪,分明是威胁!所谓的赔罪只是迫于宣武帝的威逼,装模作样演给宣武帝看罢了。而她,实在没出息,真的被他吓到了。
昏迷前的可怕记忆瞬间涌上心头:他凶神恶煞的模样,铁钳般的手,她渐渐困难的呼吸……那样痛苦绝望。
她差点再死一次,死在他手下。
轻城手指不自觉地蜷起,一股委屈泛上心头:又不是她要他来赔罪的。不愿意来,有本事直接对宣武帝说啊。来了又不甘心,表面道歉,暗中却恐吓她,他到底还想怎么样?被他咬,被他掐时,她甚至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轻城从来不是主动生事的性子。得到记忆后,她明白荣恩确实做错了事,欺骗了他,伤害了他,可赵蛮也报复了,差点要了她一条命。在她心中,这件事已经算扯平了,原不想再和他纠缠。
可赵蛮显然不这么想!她重伤了还不够,难道一定要她死在他手下他才满意?
怒气渐渐生起:伤害他的人不是她,承担后果的却是她,重伤在床,痛苦不堪,她认了。可心中终究还是委屈的。他还咄咄逼人,实在欺人太甚!不过是欺荣恩性子软弱,无人撑腰罢了。
对于这种欺上门来的行径,她再害怕也知道退让不得,退让,只会让对方得寸进尺。何况,她也无处可退了,除非她愿意死。
但硬碰硬,她绝不是他的对手。得想个法子让他知道她不是任他欺凌的。
轻城的目光掠过一动不动跪着的赵蛮,有了主意,雾蒙蒙的双眸中氤氲出水气。荣恩的性子柔弱,本就容易被吓到。
没等赵蛮反应过来,她已如受惊的兔子般侧过头,本就细软的声音带上颤音:“别!是我不好,你,你不必跪我!”
赵蛮一愣,脊背慢慢挺直,狐疑地看向她。
轻城眼尾染上红色,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强忍着泪意看向宣武帝:“父皇,你叫三弟不要跪我。原是女儿做错了事,不怪他。”
梨花带雨,星泪点点,怯生生的模样便是铁石心肠的人见了,也不由心生不忍。
宣武帝见她一副吓坏了的模样,先是惊讶,随即仿佛明白了什么,看向赵蛮的眼神骤利:“孽障,会不会好好说话?看你着凶神恶煞的模样,把你皇姐吓成了什么样?”
赵蛮霍地抬眸,不敢置信地看向轻城的方向:好,好得很,他还真以为她良心发现,害怕忏悔呢,原来在这里等着他。
却见少女粉面煞白,美目含泪,颤巍巍如风中娇花,怯弱不胜:“不是的,真的是我不好,我……”
还装!可……这个模样,又像是真吓坏了?看着好生可怜。
赵蛮自然知道她看懂了自己刚刚的威胁,想到她素来的软弱性子,心中动摇起来。一时咬牙切齿,一时又心生犹疑,竟不知该不该信她。
宣武帝丝毫未起疑心,心疼地道:“荣恩不用为这孽障开脱,你是什么性子父皇还不了解?连句重话都不敢说的人,若不是被这孽障逼急了,之前怎会不小心踩他一脚?你休要怕,有父皇为你做主,这小子以后断不敢再找你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