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嬷嬷面现得色。
轻城没说好, 也没说不好, 只道:“母妃这就定了女儿的罪了?”
夏淑妃不以为意地道:“嬷嬷教养你长大, 这点尊重你总该给她。”她抬眼看去, 忽地皱起眉来, 对面, 袅袅婷婷的小公主盈盈而立, 一对妙目静静地凝视着她,目中的神气令她心中忽然滑过不安的感觉,“你这是什么眼神?”
轻城微微含笑, 妖娆的桃花眼中雾气蒙蒙,里面却无半分笑意:“尊重,总得给值得尊重的人吧。”
夏淑妃被她看得心虚, 猛地一拍案几:“你是在跟本宫顶嘴吗?”
轻城心中十分失望:不明白夏淑妃是怎么想的, 荣恩再怎么不济,也是她的女儿, 养废了对她有百害而无一利。可她偏偏对这个女儿不闻不问, 甚至偏帮一个奴仆, 对赖嬷嬷的欺主行为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以说, 荣恩和赖嬷嬷之间发展到今天主仆颠倒的情况, 夏淑妃有很大的责任,但凡她稍稍过问一下, 赖嬷嬷的胆子也不会这么大。
无论从哪方面考虑,这么做实在愚不可及。看她平时争宠的手段, 不像是蠢到这个地步的人, 那她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轻城百思不得其解,她也不想继续探究了,既然没有母女的缘分,她也没必要花太多的心思在对方身上,一切顺其自然吧。
她唇角微微弯了弯,轻声道:“娘娘言重了,我怎么敢?”
她没有称母妃,站在夏淑妃身后的琼枝和玉梨都是脸色微变,夏淑妃却毫无所觉,冷笑道:“那便去照我吩咐,给赖嬷嬷陪个不是。”
话音未落,有笃笃笃的拐杖点地的声音响起,随即,一个嚣张的声音远远传来:“淑妃娘娘是要谁陪不是?”赫然是赵蛮的声音。
夏淑妃脸色骤变,是谁把这个祖宗招惹来了?
轻城的神情却真正柔和下来了,回头看去,见小少年换了一件肥大的天青色右衽交领袍,不紧不慢地向这边行来。明明一瘸一拐,不良于行,他却偏偏昂首挺胸,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她不由莞尔:他不是叫她自己解决吗,怎么又跑过来了?
赵蛮见她眼珠微动,一副猜到什么的模样,忙撇清道:“我只是来旁观的,你可别自作多情。”才不是来帮忙的。
嗯,就当他是来旁观的,轻城乖巧点头,一副他说什么信什么的模样。
赵蛮:“……”她对他就这么没信心?他说是来旁观的,她就信了?
他的脸色倏地沉了下来,不高兴地道:“淑妃娘娘,我有伤在身,就不行礼了。”也不管淑妃脸色,自顾自地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来道:“你们继续,当我不存在。”
他坐的还是老地方,昨日那张倒霉的椅子已经被换掉,式样却还是和原来一模一样。赵蛮懒洋洋地靠着椅背,一手搭在扶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着扶手。
夏淑妃一下子就想起昨天被他敲裂的扶手,眉心突突地跳。
这叫她怎么继续下去?荣恩好歹是养在她膝下的公主,当着这位祖宗的面,她再要逼荣恩向一个嬷嬷赔不是,用脚底板想想也知道不妥当。
她选择性地跳过赔礼的话题,快刀斩乱麻地道:“荣恩的那些宫女确实该好好整顿了。赖嬷嬷。”
赖嬷嬷应下。
夏淑妃道:“荣恩宫里的事向来由你打理,就由你负责处理。”
赖嬷嬷现出喜色,磕了个头,大声应道:“遵命。”
轻城唇边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看来夏淑妃是铁了心要偏袒赖嬷嬷,打压自己了。
夏淑妃端茶:“你们先退下吧。”
赖嬷嬷刚应了个“是”字,轻城忽然开口,拦住她的话头道:“娘娘,嬷嬷既然已经把事捅到你面前了,不如就当着您的面把话说清楚。”
夏淑妃眼角余光瞥了下坐在一边虎视眈眈的赵蛮,耐着性子道:“事情不是很清楚了?”
轻城道:“那只是赖嬷嬷的一面之词。死刑犯还有申辩的机会,您要她处置我的宫女,总得让我心服口服吧?”
夏淑妃还想再说什么,轻城美目幽幽,若有所思地开口道:“娘娘,您还当不当我是女儿?”
夏淑妃一噎,半晌,勃然怒道:“你胡说什么,你就是我的女儿,什么当不当的?”看到轻城面上的神情,她目光微微飘移,皱眉道:“好,就听听你怎么说。”
夏淑妃心中不免觉得异样:难道荣恩这小妮子是被她刺激过头了,怎么忽然厉害起来了?
可再看小姑娘柔柔弱弱站在那里,眼角微红的模样,那点异样又很快压了下去:孩子长大了,想法多起来,也是难免的。就是兔子急了也咬人呢。前一阵子,这丫头胆子更大,连赵蛮都敢去招惹。现在因为委屈到了极致而反弹,也不是不可能。
轻城道:“第一件事,嬷嬷指责我昨日擅自外出,以布谷她们没有阻拦为由,要责罚她们。”
夏淑妃皱了皱眉:“嬷嬷也算一番好意。”
轻城诧异地问道:“我昨日出去,为的是探望三弟,当时父皇也在。娘娘也和嬷嬷一样,觉得我不该去吗?”
夏淑妃又被噎住了,干笑:“自然该去。”赵蛮还坐在一边呢,她能说不吗?哪怕心里恨不得把轻城骂个底朝天。没事去招惹那个煞星干什么?现在好了,把煞星都招惹回自己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