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氏上了床躺下, 后侧身抱着五娘, 右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日子过得可真快, 总觉得你幼时跌跌撞撞的样子还在我脑子里晃着, 可转眼间你就长大了, 要嫁人了, ”说到这米氏用脸蹭了蹭怀里五娘的发顶:“娘这心里是高兴欢喜的, 但也酸涩不舍得很。”
五娘回抱着米氏,要说出嫁,她最不舍的就是她娘, 有时候恨不能把她娘亲打包好一起带走:“娘,女儿也舍不得您,女儿出嫁之后, 您一定要多想想女儿。”
“好, 多想想你,”米氏知道五娘的心思:“你放心吧, 你还小, 娘年纪也不大, 娘就是为了你也会好好保重自己的。倒是你, 婚后可不能再像在闺中时这般懒散了。”
“知道了, ”五娘这时才真正感受到她即将要离开这个家,去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从头开始生活:“娘, 我会经常回来看您的,您也要经常去王府看我。”
米氏鼻子酸酸的, 眼眶也有些湿了, 她眨了两下眼睛后,干脆闭上了眼睛:“娘相信你一定会把日子过得很好很好。”
昭亲王府后院的清晖园,镇国侯已经在这蹲了一下午了,他双手托着腮,双目盯着摆满整个院子的那些楠木箱子,要是不明情况的,还以为他在看贼呢。
昭亲王坐在屋里,看着穿着一身崭新的藏青色锦袍蹲在门口的舅父,嘴角是一抽再抽。今天从他小媳妇的嫁妆抬进门的那一刻起到现在,他已经提醒过他舅父擦了几遍哈喇子了:“舅父,您蹲着不累吗?”
镇国侯头也不回地应道:“不累。”
不错,看来已经有些回神了,还知道回应他:“您还是进来坐会吧,现在也不早了,等会本王让小应子送您回去,不然太晚了,舅母该担心了。”
大概是提到了老妻,镇国侯慢慢地站起了身子,只是还没站直他就开始叫唤起来了:“快快快……噢噢……快来扶老夫一把……噢噢……腿麻了……不行……,”说着他又想蹲回去。
不过被快步来到他身边的昭亲王给阻止了:“让你蹲着,腿麻了吧,奴才们给你搬椅子,你不坐非要蹲着。”
镇国侯被昭亲王扶进屋里坐到榻上,右手抵在嘴边假咳了两声:“咳咳……,我记得安平伯府还有几个姑娘没婆家?”
这话一出,昭亲王有些无奈地笑了,这要不是他亲舅舅,他还真不想认:“舅父,本王小媳妇是安平伯老夫人的唯一血脉,那就是她的命根子,安平伯老夫人估计是把她的九成身家都给了本王小媳妇,您就不要再红眼了。”
“哼,”镇国侯头一仰,眼睛看着屋脊:“这要怪谁?还不是怪你把老夫的侯府都给掏空了,老夫过几天就把华纺阁跟第一楼还给你,老夫才不要再给你当牛做马了。”
虽然镇国侯话是这么说,但昭亲王知道他这个舅舅真的是做到位了。这么多年来,虽然他舅父时常抱怨,但每年给他的钱财却是只多不少:“好,您过几天送过来,王府以后每年会给侯府分润,您就坐在家中拿银子就行。”
“真的?”镇国侯这才把头转过来看向昭亲王:“你说的我就当真了?”
“比真金还真。。”
镇国侯这下子高兴了:“那我后天就让人把账本什么的给你送过来。对了,依我这个弟弟对你母后的了解,明天你成亲,她八成会过来,你这边要准备好。”
昭亲王早就想到了:“母后过来也好,这样她心里舒坦高兴了,本王也会跟着感到高兴。”他母后就他一个儿子,他也希望他母后能接受他们夫妻的跪拜。
“希望皇帝是个识相的,不要过来扫兴,”镇国侯真的是不喜欢见到皇帝,他每次见到皇帝就控制不住地想要去皇陵。再说那皇帝也实在是不讨喜,他这外甥要是在大喜的日子跪拜他,那还不得气死他跟他姐。
“他不会过来的,”昭亲王倚在榻上的软枕上,眯虚着眼睛:“本王不会让他有机会过来的,不出意外他明天应该会龙体抱恙。”
“那就好,”镇国侯满意了,这会腿也不麻了,看了看摆在架子上的漏斗:“不早了,我要回去了,再晚你舅母估计就要派人来寻,明儿我跟你舅母一早就会过来,你也早点休息。”
“好,”昭亲王并没有从榻上起来:“那本王让小应子送您回去。”
“嗯,”镇国侯理了理袖口,从袖子里掏出一本精美的小册子扔给了左边榻上的昭亲王,眼睛朝他眨了下:“宫廷精品,你今晚好好研究研究,老夫就先回去了。”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跑着离开了。
昭亲王见他走了,才伸手拿起躺在他胸前的那本小册子,打开看了起来,没一会翻完之后他就随手把那本小册子放在了他小媳妇妆奁下面的抽屉里,人就离开了屋子。
院子里小媳妇的嫁妆已经被收进了库房,这会空荡荡的。昭亲王站在廊下,仰头看向布满星辰的夜空,从明天开始他就不再是一个人了,只要她愿意,他想他们会一起共度余生的。
而皇宫里,这会太后也难以入眠,她从床上起来。守在外间的花嬷嬷听到了动静就立马进来服侍了,拿了件披风走到太后身边:“娘娘,奴婢给您披件披风。”
太后早年间伤了身子,有些畏寒,即便是六月的天也不能马虎:“你陪哀家到园子里坐一会。”
“好,”花嬷嬷给太后系好披风的带子,就搀扶着她来到园子里的汉白玉石桌边上。等她在石凳上垫了一个软垫,太后才在石凳上坐了下来。
“娘娘是在想咱们王爷吗?”花嬷嬷是知道太后最近睡得不好的:“您要是实在想去,那就去吧。”
“还是不去了,”太后叹了口气:“哀家要是去了,皇帝、皇后就会跟着去,”她想到皇帝高高在上地坐着接受她昭儿的跪拜,心里就堵得慌:“忒没意思了。”
“据说今天咱们王妃娘娘的嫁妆可是把整个京城的人都给惊着了,”花嬷嬷见太后情绪不高,就有意说些高兴的事儿来让她乐呵乐呵:“说是就没见过谁家装嫁妆的箱子那么大的,还听说那砖块摞了整整两箱子,哈哈……”
太后也跟着笑了,安平伯老夫人的事儿,昭儿已经跟她说了,那是个厉害人物,她还真想要见见:“亲家母是个疼孩子的。”
“是啊,”花嬷嬷觉得他们王妃有个这样的母亲也是有福气:“娘娘日后要是觉得闷了,可以召安平伯老夫人进宫叙叙话,奴婢想您跟安平伯老夫人一定能说到一块去。”
“这个哀家倒是挺期待,”她们两个都是没福气的女人,现在又结成了儿女亲家,看来她跟米氏还是真的很有缘分。
“娘娘,”就在这时一个语带急切的声音插了进来:“奴才给娘娘请安。”
太后扭头借着有些昏黄的灯光看向跪在地上的魏石:“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儿吗?”
魏石稍稍抬起了头,面上带着些欣喜:“娘娘,您可以拾掇拾掇,明天去王府主持王爷的婚礼了。”
太后心头一跳:“皇上怎么了?”
“刚刚熙宁宫的人回了话,说皇上在香嫔那着了凉,发起了烧,”魏石觉得这香嫔还真是个会办事儿的:“这会皇上已经被挪回了乾明殿,太医也已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