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雅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该难过：“找到了的……不止一个，她们都被欺负过，可是都不敢说出去，不敢告诉任何人。”

这一刻商夏的心情也是一样的，不知道该觉得悲哀还是觉得开心——因为明明五年前她都已经站出来了，可是因为她戳瞎了吴爱华的眼睛，因为她没有证据，没有人相信她，最后反而是她被送进了少管所。而那个禽兽没有引起任何怀疑，他甚至还在持续犯案，一直到今天。

明明是那些小女生被欺负了，她们也知道的，可是却因为一些原因不敢说出来。没有人揭发，这个禽兽就可以一直逍遥法外，继续犯罪。

每一天每一天，可能受害的学生人数都在增加。

而所有人都选择了沉默。

“带我去见你问到的女生好不好？”

“好。”

或许真的是天降正义了，商夏和周小雅找人的路上接到了何晓瑜的电话，她在电话里很高兴地告诉她，她这段时间悄悄地问起一些初中的同学。

何晓瑜初中和商夏一个班的，数学老师都是吴爱华，而小鱼的那些同学，当然也就是吴爱华的学生了。

何晓瑜联系当初关系比较好的女生、跟她们说起一些初中的小秘密、年级里悄悄流传的一些关于谁谁谁恋爱谁谁谁暗恋谁的这样的八卦，然后很自然地就说起了当年的数学老师。

因为何晓瑜是带着目的在聊天的，每一个女生她都是差不多的话题来聊，渐渐接近主题，所以提到吴爱华的时候，她就注意到有几个女生的反应不太对。

于是她再深入说起吴老师对自己做过难以启齿的事情，她直到初中毕业都很怕吴老师，根本不敢跟他独处，就有女生忍不住说起当年的秘密了。

这些也都是人证，即使她们可能都不愿意站出来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些，可至少有了更多的人证。

而现在吴爱华正在被商夏指控不是吗？这些就是砝码。

商夏和周小雅现在也是在这么做。

她们一起去找了周小雅认为有可能成为受害者的所有吴爱华班上的女同学，这些小女生普遍都胆小，但是听到商夏保证了不会暴露她们的信息、还有认识的周小雅在一旁保证后，她们大多也都说出了商夏想听到的事情。

其实小女生之间的小秘密互相流传的很多，只是大家都不会传出小圈子外面罢了。

最开始的一个女生是这么说的。

“其实黎黎跟我说过的，吴老师在办公室里摸过她还亲了她，她很害怕，但是不知道要怎么跟爸爸妈妈，吴老师还说如果她说出去所有的老师都不会喜欢她了。有一次我被吴老师在课堂上批评了，因为顶嘴他罚我站在教室最后面听了两节课，晚上在宿舍里我说我挺讨厌吴老师的，她就忍不住跟我说她很怕吴老师，然后告诉了我这个秘密。还有我听说啊，其实班上的肖乐乐，很多人都看到哭着从吴老师的宿舍出来……”

缺口一旦打破了，就很容易找到更多的东西。

最后商夏和周小雅已经记不清楚跟多少人的谈过话，不管是不是受害者。因为向女生们保证了不会泄露她们的信息，所以她一路都是拿着一个厚厚的小小的笔记本，听她们说话她记录下来的，最后走的时候还会给讲出事实的女生看，表示自己写的东西不会让人认出她来。

当然，她离开的时候也跟她们保证——

“我只是让人知道他对你做过这些事，但不会让任何人知道这个被伤害的是你。同学，你告诉我了事情的真相已经很棒了。揭发这个禽兽，让他进监狱的事情我来就好。你们、还有以后你们的学妹们，都会在安全干净的校园好好学习的。”

又到了深夜里，商夏拉着周小雅的手走在路上的时候，她想了很多。

“小雅，小夏姐最后跟你保证，一定让吴爱华进监狱，再也不能干坏事。”

周小雅并没有被她说的话糊弄住：“可是小夏姐，你都跟同学们保证了不会泄露她们的信息的，不说受害者是谁的话，吴爱华会狡辩说这些是你污蔑他、是捏造的吧？”

“我啊。”商夏很平静地说，“我五年前就上过报纸出过名的，再来一次也没什么。我会带着这些信息一起，去实名揭发他。五年前我没能做到的事情，这一次一定可以。”

“可是小夏姐……吴爱华今天都跟警方说了的，你因为他在少管所关了五年，出来后就针对他进行打击报复。有今天的事情在，你站出来别人会怀疑你的动机的。而且你被他欺负是五年前的事情了，也不会有任何证据的，别人会相信你吗？”

这些商夏也都知道，可是她不站出来，别人不会站出来的。那些女生愿意说实话是因为她保证了不会暴露她们的信息，她也跟她们保证了，也能理解她们为什么不肯站出来。她不能因为自己无能就去指责受害者不够勇敢，她们也是无辜的，而且还都是小孩子。

周小雅扯了扯商夏的手：“小夏姐，我来吧。”

“什么？”

昏黄的路灯下，周小雅的眼睛里有小小的火光在闪烁：“我来，我不怕人说的，我妈也不怕，我和小夏姐一起站出来揭发吴爱华的真面目。”

商夏忽然觉得有些热泪盈眶——所以不管经历过什么，她都对世上的人心存善意、她都这么热爱这个世界，就是因为有周小雅这样的人存在啊。

世界上或许有很多黑暗很多阴霾，可也总会有一束光明——

照我前行。

使我永不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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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夏把自己写的密密麻麻的小本子给商建言和秦婉君看了，他们意外而又不那么意外。

小夏出事的时候他们就能确信的，因为作为父母他们相信自己的孩子，她绝不会无缘无故硬生生戳瞎自己老师的一只眼睛。吴爱华肯定是做了她说的那些事。

可是没有人相信，即使相信的人也不会站出来帮她说话。

大家都沉默地看着那些谣言疯传，最后他们的女儿被判重刑。

其实商建言和秦婉君不是没有想过，这些年会不会有别的女孩子受害，可是……他们的女儿小小年纪正在暗无天日的少管所里，他们甚至自顾不暇，哪有心情去关怀与自己不想干的人呢？

但此时听到小夏说要去揭发吴爱华的时候，他们却是骄傲自豪的。

因为他们有个这样的女儿，她不会被困难打倒、更不会被任何磨难打垮，而是越挫越勇，也不会对这没有善待她的世界失望。

商夏说起周小雅的事情，秦婉君再一次忍不住开始掉眼泪。

最后商建言拍了拍商夏的肩膀说道：“小夏你真的已经长大了，成为了爸爸妈妈的骄傲。周小雅一个小女孩都那么勇敢，小夏你也大胆地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就算有再多的人质疑你嘲笑你，爸爸妈妈也会站在你的身后支持你的。

商夏点头。

其实不用爸妈说，她也知道他们一定会支持自己。

她连夜用手机联系了何晓瑜和周菁菁，跟她们说起自己和周小雅的决定，何晓瑜激动而又充满了担忧。

周菁菁的反应就简单多了：“明天请一定带我去见见周小雅好吗？我们一个姓的啊！她这么优秀这么勇敢，简直是我的偶像！我为了自己跟偶像一个姓而自豪！”

“小夏你等着啊，我现在就去联系一个记者大姐姐。她叫方圆，名牌大学毕业然后又去外国留学回来的，一直学的新闻专业，特别厉害，刚到我们这儿没多久就做了几条大新闻，而且为人三观也很正是我现在的榜样，我打算就照着她来走我以后的人生了！你和我的小偶像不是要站出来吗？我们就站到最高的地方发声怎么样？”

周菁菁没有这么说的时候，商夏是决定了要在明天的直播里这么做的。

现在这样当然更好。

第二天商夏没有在家里学习，而是一大早就去找了周小雅，然后一起去找周菁菁和方圆在茶餐厅里汇合。

方圆是专业人士，她先给商夏和周小雅做了一个采访，看过了商夏手里那个厚厚的小本子，还拍了几张照片，然后说了一下自己准备怎么入手调查，也给出了商夏两个人合理的建议。

于是商夏这天下午直播快要结束跟弹幕聊天的时候，意外地说明天上午九点她也会开直播，是跟自己现实相关可能会让观众们觉得震惊的事情，希望大家届时有时间能够一起来观看。

观众们对于“震惊”这样的字眼还是敏感度很高的，纷纷打算没事上午没事都开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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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清晨，y城日报的社会新闻版块一条新闻让整个y城看报纸的人都看见了，同时樱桃微博上一个id“y城大事”的微博号发了一条带话题的多图长微博。

微博内容和y城日报上很多内容相同。

五年前进了少管所的女生商夏和现在在y市一中读初二的女生周小雅实名揭发y市一中的数学老师吴爱华，五年前猥/亵商夏被她当场戳瞎右眼，这些年更是犯案累累，包括不久前被猥/亵的周小雅，共有无数的一中女生被害。

图片上是手写的很多女生被猥/亵的事情经过。

这条微博带的#初中老师持续多年猥/亵多名女学生#话题，因为话题太过敏感内容太震撼，关注度很高，话题热度不断攀升，很多粉丝众多的微博大号都纷纷转发。

在樱桃上的话题热度还在疯狂增长的时候，商夏开了直播，她和方圆一起出现在许许多多的人的屏幕里，他们当中有已经看到过微博上那个热门话题的，也有很多什么都不知道的。

这一次的直播没有背景音乐，商夏也头一次在直播里没有穿练功服，而是一身普通的女孩子打扮，这一身有点少女风的衣服还是她妈妈在她出来之前给她准备好的。

相对而言方圆就显得专业而又职场很多。

两个人坐在一个小小的房间里，周围十分安静。

商夏先面对着镜头打了招呼：“谢谢大家能在这个时候来看我直播，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商夏，今年十八岁，不到十四岁被关进少管所，才出来一个多月。”

不等弹幕怎么爆炸，她转头对着方圆笑了一下：“这是y城电视台的记者方圆。”

方圆也是一脸严肃。

两个人进行了一些简单的，力求最迅速让观看直播的人了解事情真相的对话，当然也提到了这一次商夏因为拍到吴爱华进女厕所偷窥而报警的事情。

方圆已经研究过五年前商夏的案子，也咨询过一些专业的律师和警方的人，了解到如果按照正常情况，商夏当时就算身份证上是满了十四岁的，可是没有到十八岁就是未成年。只单单说最后她被判五年重刑，这一点就绝对是有问题的。这是很值得拿出来强调的一点。还有当时的新闻报道商夏从小虐猫虐狗对小朋友不友好，有人目睹她露出可怕的表情这些就更加经不起推敲了。

而在她调查中的吴爱华，其实从这个方面入手就经不起查了。只是以前很可能上头有人压着根本不允许警方去查而已。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了。

“商夏，你为什么要做这件事？你知道站出来可能面临着什么吗？”

屏幕上的商夏很平静：“知道啊，但世界上有一些事，总要有人去做。”

“你有信心自己这一次能够成功吗？”

“很有信心。”

“你为什么在少管所五年没有想过放弃？一出来就继续追查吴爱华的事情、并且选择找到证据后立即报警？”

“我说不是为了报复肯定所有人都不信，不过的确不单单是为了这个。我被关了五年，其实有想过，如果他不再犯案我可能也很难把他绳之于法。可事实是吴爱华从来没有停止过犯罪。校园应该是干净的、安全的、让学生获取知识的地方，而不是这样的禽兽犯罪的乐园。我希望他能罪有应得，让y市一中的校园里不再有我这样的事情发生，不要再有任何受害的同学。”

“但你受害的时候，并没有人选择相信你、愿意帮助你不是吗？甚至你遭受了更大的打击。”

“罗曼罗兰说过，只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在认清生活的本质后仍然热爱生活。”

“所以你想做个热爱生活的真正英雄吗？”

“我的理想。”

早在商夏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有直播的人开了屏录，并且疯狂发弹幕，只是屏幕中的两个人都没有理会。

此时访谈结束后，商夏和方圆一起起身要走了，她才看了一眼弹幕——

“忽然热泪盈眶。”

“忽然热泪盈眶+1”

“想看主播行侠仗义打击罪犯”

商夏对着镜头笑了一下：“我已经托人帮忙请好了律师，现在要去实名警局报案，直播到这里就结束了。希望大家能够关注樱桃微博上初中老师猥/亵多名学生的话题，你们的关注就是一种力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