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山洞很冰冷,洞顶悬挂着晶莹的冰锥,刚入其内,螭龙便看到了安静摆放在洞中央的冰棺。
身着白衣的女子安静地躺在其中,安静得就好像只是睡着了一般。
螭龙走至冰棺前,他久久地凝望着冰棺中女子的脸,只觉得视线越来越模糊,眼眸也变得沉甸甸的,他垂着头,不想让流云真君看到他难过的表情。
“你别哭,多大的人了,生离死别还没看透吗?”
“我没哭。”螭龙想否认,却发现自己的声音里带着压制不住的颤抖和哽咽。
他就是很难过,无法否认的难过,他怎么能想到,流云真君竟然真的会死,还是魂飞魄散这种死法,也就是说,他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了,所有的爱恨情仇都会在她消失的那一刻变得无路可循。
“就不能不消失吗?”螭龙终于抬起头来,看向了流云真君。
六千年的时间,她好像没有任何变化,又好像完全变了。
螭龙仍记得最初见到流云真君时,她这个人真的很欠揍,明明看着挺可爱的小姑娘,说起话来偏偏老气横秋的,还非常气人,他说一句,她能顶十句。
可是后来,她好像变得越来越沉默了,她成了七星门的掌门,成了合欢宗的宗主,建立起了正道盟,人类修士都自愿对她俯首称臣,但自那以后,她的话变少了,也很少笑了。
他好像明白为什么,又不是太能理解,他总是不理解人类的想法。
“你们人间,不是有一句话叫做‘祸害遗千年’吗?你怎么会消失呢?”螭龙固执地问道。
流云真君道:“我再祸害也没你祸害吧。”
“那就不能把我的命分给你吗?”
流云真君道:“你可以试试,也许就成功了呢。”
“你是在安慰我吗?”
“算是吧。”
螭龙慢慢攥紧了流云真君的手:“魔物是不死不灭的,我有很长的时间,万一我真的找到办法复活你了呢?”
流云真君笑道:“那样也不错啊。”
两人沉默了片刻,流云真君突然道:“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想做。”
螭龙垂眸看她,便听她道:“可以摸摸你的龙角吗?”
螭龙愣了一下,下一刻他便抓住了她的手腕,压在了自己的头顶。
流云真君一脸的新奇:“居然比想象中的还要硬。”
螭龙想说些什么,可他实在有些不知该如何和她说笑。
她靠近了他怀里,用手掌握住了他头上坚硬漆黑的龙角,她道:“我告诉你,其实我以前就想摸你的龙角了,可是我怕你一怒之下,把我的手给砍下来,一直没敢这么做。”
“你以前那么嚣张,还会有这种担心吗?”螭龙抬手搂住了她的腰,她的身体变得很轻很轻,轻得好像下一个瞬间就会彻底消失。
“刚遇见你的时候,我可打不过你。”
螭龙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能把话接下去,他带着浓浓的鼻音轻声道:“抱歉,我真的……”
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
“没关系,”流云真君安慰他,“你要是很闲的话,可以多帮我照顾一下七星门和合欢宗吗?这也算是我创下的基业了……对了,还有叶拂那个小丫头,你要是心情不好,可以去找她聊聊天,她挺有意思的。”
“我把叶拂坑得那么惨,她不该恨死我了吗?”
流云真君摇了摇头:“那孩子,不是记仇的性格。”
螭龙终是忍不住了:“你能不能不要用向我交代后事的口气?”
流云真君道:“可我就是在交代后世呀。”
“七星门还在,合欢宗也还在,你为什么非要向我交代后事?”
流云真君仰头去看螭龙:“你不知道为什么吗?”
螭龙没有说话,他只是低头望着流云真君,他的眼睛很红,也不知是被他那双赤红的眼眸映得,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
流云真君的身影变得愈发透明了,那种无论如何也抓不住的感觉,让他心里空落落的。
她的声音也好像变得很轻,就像羽毛似的:“你还没说,我送给你的礼物你到底喜不喜欢呢?”
见他沉默不语,流云真君叹了口气,她慢慢踮起脚尖,圈住了他的脖子,仰头去亲吻他的唇。
螭龙没有躲开,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可预想中柔软的触感并没有出现,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天地间便只剩他一个人了。
流云真君……彻底消失了。
他无力地伸手在空气里抓了一下,可是什么也没有,她彻底消失了,魂飞魄散,不留一丝痕迹。
螭龙麻木地站了一会儿,终是攀着冰棺的边缘滑落到了地上。
他抬起手捂住了空荡荡的心脏,她在他的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这份礼物中不仅包含了本不该属于魔物的善念和炙热,还有足足六千年与她相处生活的记忆。
螭龙慢慢闭上了眼睛,便陷入了虚幻的梦境,他的眼前再次浮现出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她往前走了一段,突然回过头来,站在翠色的竹林间,气鼓鼓地看着他。
“你在发什么呆,快点儿跟上来!”
见他一动不动,她冲过来拉住了他的手腕,一边拽着他向前走,一边道:“以后呢,我就是你的主人,你要叫我主人,万事都听我的,我说的永远是对的,我的话就是你的圣旨!绝对不准和我顶嘴!要不然我就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