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成壁此时神色却缓和了许多,轻声道:“同徽,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我不说你也该知道,如今我们父子最要紧的事,就是重新获得皇上的信任,如此,才能言及其他。”
袁同徽一听这话,脸色越发阴沉了。
给皇帝当狗当了这么多年,他又何尝喜欢被人如此驱使,可是袁家满门富贵,都维系在这上头,他也只能咬牙忍下。
袁同徽沉默了一会儿,终于道:“如若不然,我再让人去找几个道士入宫?”
袁成壁看了一眼儿子,许久才道:“这事儿要是放在之前自然妥当,可是皇上如今受了几个妖道的蒙骗,对此事已经没有之前那般热衷了。”
袁同徽有些恼火:“如今这位,是越发难伺候了!”
袁成壁倒是没有这么着急上火,依旧神色平静:“我说这话,倒也不是否定你这个主意,只是想要叮嘱你,这回若是要找道士,一定要找有真才实学的,不能再和之前那般糊弄。”
说到这儿,袁成壁看向儿子:“之前你找的那几个道士,闹出事儿来,我为了给你平事儿,可废了不少心思,这回定然是不能够了!”
袁同徽咬着牙点了点头:“孩儿明白。”
袁成壁看着儿子脸上一脸的不服气,叹了口气:“你还是太过年轻气盛,也怪我,从小都太宠你,这才养出了你这副性子。”
袁同徽没吭声,心里却并不这么想,他小的时候,父亲不知对他要求多严格,哪里称得上宠。
袁成壁约莫也能猜出来他心中所想,但是到底也没有再多说,只是叹了口气,挥手让儿子出去了。
等到袁同徽出去,袁成壁冷冷的望着虚空。
突然就记起了当年他被人诬陷,他去杨家求杨老大人救命的情形。
那时候他满心惶惑,跪在地上不知磕了多少个头,心中既是不安又是屈辱。
同样都是同朝为官,可是杨言正就能平平顺顺一路官至首辅,而自己呢?
寒门出身,好不容易考上功名,没当几年官,就以为得罪当朝权贵被罢官。
后来等到那权贵倒台,自己才终于有了出头之日,可是没成想,还没松快几日,又遇上了那事儿。
那个时候他是真的怕了,多年的沉寂,郁郁不得志的苦闷,还有对死亡的惧怕,让他几乎彻底的抛下了文人风骨。
可是即便如此,他也是四处求告无门,最后听人说杨老大人最爱惜人才,这才厚着脸皮求上门去。
他心里几乎不抱任何希望,可是他没想到,最后杨老大人竟然会应下,而且还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对他谆谆教导。
那时他的心里是感激的,是真的将杨老大人看成救自己于水火的活菩萨。
甚至从杨府出来之后,他还在想,日后杨老大人便是他的再生父母,他无论如何都要报答这份恩德。
可是终究,时移世易。
他们到底还是走到了对立面。
皇上不喜杨老大人刚直,更因为怀文太子新丧,对身为太子师的杨老大人生了迁怒之心,当然了,其中更深层次的原因,便是杨老大人名满天下,让皇帝起了忌惮之意。
当时满朝文武,或许只有他看出了皇上的心思,不,不对,应该是只有他看出来了这心思,并且愿意为皇上所用。
因此这才有了后来他的发迹。
可是若说起来,他心里也不是没有挣扎过得,可是说到底,再深的恩情,也比不过自家的荣华富贵,他真的居于下位太久了,也压抑克制的太久了,向上的野心和欲望也几乎吞噬了他的良心和理智,他终于还是迈出了那一步。
而自打迈出去之后,他便再没有了回头的机会。
想到这儿,袁成壁苦笑一声。
真是讽刺啊,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当年有他横空出世取代杨老大人,今日便有徐中行出来取代他。
只是他却不知,如今他这般行事到底只是垂死挣扎,还是真的可以求得一线生机。
想着这些,袁成壁又叹了口气。
无论如何,都不能坐以待毙啊!
自打徐中行右迁之后,徐家的门槛就差点让人踏破。
不管是之前认识还是不认识的,如今仿佛都和徐家有了交情,不间断的递帖子想要上门拜访。
幸好蒋明菀经历过一世,因此对这情形倒也不陌生,很是干脆利落的将事情处置清楚,既不显得太过高高在上,也不会让旁人拿住话柄,孟文茵在边上看着,心里都忍不住给自己这个婆婆竖个大拇指。
孟文茵如今出了月子,也开始慢慢将之前管的事儿接了过来,不过蒋明菀还是怕她太过劳累,因此并不让她太过操心。
但是孟文茵自己却很要强,不过几日,就将自己这几日耽搁了的事情整理清楚了。
蒋明菀看她如此,也就没有再拦着了。
今儿天气不错,蒋明菀和孟文茵正坐在一处说话,突然外头有人进来传信,文家送了帖子上门。
蒋明菀一下子愣住了,文家,就是京城那个文家吗?
他们家和自家可是真真切切没什么交情的,怎么竟是送了帖子过来。
要说文家和他们家唯一打过交道的,那当是……
想到这儿,蒋明菀微微蹙了蹙眉,让人将帖子奉了上来。
蒋明菀翻开一看,果真不出她的所料,是文家大奶奶孙氏的帖子。
而这个孙氏,正是当年嫁入文家的婷姐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