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宫里本就是趋炎附势的地方,顺序的安排与朝堂之关联,其中微妙肉眼可见。
就像萧国公的位置,若以国公来论,该与定国公安国公在一处,但萧国公是当朝驸马,娶得又是重阳长公主为妻,其富贵显赫便不能再与国公来论,自是归于内戚,甚至因重阳长公主是太后嫡亲女儿,圣上的嫡亲妹妹,更是在内戚之首。
婉婉刚定了定神,安国公夫妇便带着洪箐箐走进来。
老安国公是太后旧部,当年圣上继位时,老安国公拥护太后,几乎是一路护送着,将当今圣上护送至龙位,如今安国公在朝也任要职,势力不容小觑。
如此他们被安排在外臣中上首的位置,内侍直引着走到最前排,再往前便是内戚的位置,才止步,让安国公一家入席。
洪箐箐在众人注视下,昂首挺胸的入了席。
有些时候,就是这种细微之处的等级之分,才能在看着面上都挺热闹的高门阔府中体现出,谁家地位权势,更胜一筹。
而当洪箐箐从婉婉面前走过时,婉婉瞧着跟在她身后的婢女似乎并不是一惯带的那个,看着身影有些眼熟。
只是那人低垂着头,并不让人看清她的容貌,再想仔细去看,人已经入了同侧席位,便看不清了。
这时席首上传来一声内侍高亢声音:“皇上,太后,皇后驾到。”
如此还在交头接耳低语的众人,闻之一瞬安静下来。
内侍话落,便有一身着明黄龙袍,气宇不凡的中年男子率先走进来,随后便是一身雍容华贵的太后,和身着凤服,端庄威仪的皇后并行在皇帝两侧。
众人朝拜叩首,“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帝威严声音缓缓传遍整个粼微台。
“众卿家平身。”
“谢圣上。”
婉婉垂眸,跟随着父亲一同起身,一同落坐回席上。
与天家同宴自是打骨子里就带着拘谨和敬畏的,无论平日里在上京城身份多么显贵,多有头有脸的人物,在圣上面前就只有低头说话的份。
婉婉坐在父亲身后,有父亲挡着,便想要偷偷再瞧一眼那个眼熟的婢女,结果望过去却见洪箐箐身侧已然没了那人身影。
没见到人便不能确定眼熟的是谁,如此婉婉也未做多想,这时上首传来陛下的声音,众人望过去,婉婉也收回了目光,看向圣上。
只是圣上离她着实有些远,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那唯一的黄色龙袍。
圣上说完,皇后随后也致祝寿词,然后是胡贵妃,鄂妃还有几个小王子公主。
声音高高低低,婉婉未能全听清,但大意都是祝太后福寿绵长,青春永驻等等。
之后是所有王公贵胄和大臣共同起身向太后敬酒。
太后笑着拿起酒盏,依次轻沾了沾,向众臣示意。
贺寿完毕,皇帝提示寿宴可以开始了,一旁抱着拂尘的内侍,操着一口尖锐嗓音,响彻整个粼微台,“宴会正式开始。”
随之丝竹空篌声响起,十几个彩衣舞女翩然入场,曲调悦耳,舞姿曼妙悠扬。
离着天家最近的几位王亲国戚时不时向圣上提酒,说上个两三句,但不在乎都是阿谀奉承的话,自是不打草稿便可脱口而出。
而外臣坐得离帝王甚远,要想搭话就只能靠喊,而宫宴之上高声喧哗,显然是不妥的,如此大家便也默契的放弃了这种出风头的机会。
若大家一起敬酒,那便是一个不落,若没有,便只与临近几个交好的同僚,相互说上几句,共饮一杯。
容怀仲则是这一众外臣里面的特例,他不与同僚说话,甚至忽然了旁边与他最为交好的安国公和对面的长宁侯。
只每隔一会,便悄悄的向前面内戚席位瞟上几眼,想要越过一众人肉高山,看看是否能找一找翊王的身影。
可惜他是外臣,三位亲王坐在最里,离皇帝太后最近的位置,他中间隔着皇亲国戚,王公贵胄,还有几个国公爷,妥妥首尾距离,委实看不清呢。
就在容怀仲觉得他都看不清,女儿自然更看不清,急得之时蹙眉之际,一旁定国公瞧了他半晌,侧过身子,猛然来那么一句,“你看啥呢?”
他声音低沉粗壮,犹如战场上的大炮,突然响在耳边,吓了容怀仲一跳。
定国公见他一惊,笑呵呵道:“你老往上面瞅,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瞧女婿呢!”
诚然,梁州王世子也正坐在上首席侧,作做为促成此宴的相亲对象,其实除了容怀仲外,时不时也有别的大臣瞟那么几眼。
毕竟这女婿到底花落谁家,还好说呢。
可容怀仲看得并不是梁州王世子。
“谁看世子了!”容怀仲收回目光否认。
安国公却不信,追问:“你往上看,不是看世子是看谁?上面除了后宫的娘娘不常露面,剩下哪个你没见过?”
这言外之意,他若不是看世子,就是在看皇上的女人。
“我那是在看……!”
容怀仲险些就脱口而出,他在看翊王,好在及时止住,不然他还要解释为什么要看翊王。
容怀仲狠狠瞪他一眼,警号他别乱说话,小心祸从口出!
安国公笑笑,他这声音,旁人听不见,再者老容和他那可是过命的交情,且不提前些日子在朝堂,容怀仲先他一步看破谏议院的诡计,提醒他免中圈套,就是这些年他们之间相互帮衬着的事,十个手指头已然数不清了,他怎么可能害他呢。
容怀仲暗骂了他一句“莽夫”,安国公则回了他一句“懦夫”。
自古文武很难契合,其根本原因便是一个谨慎言行,如履薄冰,一个粗枝大叶,武刀弄棒,说话做事都不在一个点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