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男子落了笔,墨汁甩在公文上,留下一道长长墨迹。
祁沨吓得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这风口浪尖,连呼吸都是错的。
可祁沨等了半天,这雷霆似乎又骤然消散了。
良久,殿内恢复了平静,高湛撤了被染脏,写了一半的公文。
提笔重新书写,淡淡道:“退下吧。”
祁沨在殿下的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可就是这几息的凝滞,他却仿若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
他道了声“是”,一溜烟退得无影无踪。
夜里,婉婉将柔姐姐送走,已是皎月当空,万点星辰闪烁之时。
今儿衣妈妈自酿的果酒劲有些大,婉婉和丁怀柔都有些醉了。
枫荷扶着小姐回屋休息,头还没等沾着枕头,人就先去会周公了。
衣妈妈无奈,小姐醉酒之后就是这样,若是在外面,还可撑着回家,可若是就在家里,客送走后便是一会功夫都等不得,就要睡了。
枫荷打了热水,为小姐擦身更衣。
这其间,婉婉嘟囔着,说自己也要和母亲一样做一位鼎鼎大名的女商人,到时候娶一位风流倜傥的上门夫婿,这样她不用嫁人,就可以永远陪在父亲身边,父亲一定会很开心。
先夫人在上京城是出名的女商人不假,可遇到老爷后也还是嫁给了老爷,这世上的女子哪有不嫁人的,娶男子为妻简直闻所未闻,衣妈妈也只当小姐年纪小,只是酒后的醉话。
就这样闹了好一会,芜华院的灯才算熄了。
高湛原本静静听着小姑娘酒后的雄心壮志,试想这上门夫婿,容怀仲怕是不敢接。
就在这时,房上突然闪过橘红身影,高湛眼露寒光,一跃也追了上去。
“世子这么晚不在驿馆休息,跑来这里,是梁王世子做腻了,改做梁上君子了?”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梁州世子花辰。
花辰一惯的橘红艳袍,额头还坠着两缕飘逸碎发。
身后突然有人说话,全神贯注的花辰吓了一跳,一个趔趄,险些没站稳。
他见到高湛很意外,翻屋檐当场被抓,一时又有些窘迫。
他拍了拍染了灰的袍角,站稳身笑道:“原不必做这房上客。”
他指着院子里大狗窝,“实在是臣怕狗,不敢下去。”
此时狗窝里的大黄,早就被高湛骇得不敢踏出狗窝半步。
“狗都不欢迎你,便该知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花辰一哽,他今日是出门没看黄历,遇见了这尊煞神。
忽想起那日他从他手中,将中了媚药的小姑娘带走,如今在小姑娘的院子里,犹如是头被侵犯领地的野兽,虎视眈眈的敌视他,宣誓着自己的主权。
他这是把他当成爬屋檐偷窥的登徒子了?
他今日来,不过是心里记挂,过来看看而已,可不是来惹麻烦的。
既又遇见个看门护院,且他依旧惹不起,花辰向来不吃眼前亏,便一转想走。
可男子却并未打算就此作罢,“陛下赐婚,你为何拒绝?”
那日太后寿宴,水鸳阁圣上当场将三公主赐婚给花辰,虽然两人都说彼此皆不是对方良人,可圣上却似是早心意已决,并没有收回旨意。
提起三公主,花辰连最基本礼貌客气的笑都没了。
“公主千金之躯,臣配不上公主,不敢委屈公主。”
花辰入京,起初为质,后来梁州王出兵,雍州王被正法,平反有功,皇帝赐婚。
在高湛看来,他就是来和亲的,他不肯,并非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而是心有所属,才不肯同意这桩亲事。
“你觉公主配你委屈,那谁陪你不委屈?”
男子幽深目光似一把寒刀,他意味深长道:“容念婉吗?”
忽然被提起名字,窝在被子里睡觉的小姑娘,眉头莫名动了动。
花辰一听,坏了,这人是彻底把他当成情敌了。
他当即否认,“那哪能呢!我跟她是不可能的。”
花辰指着脚下房盖儿,“做我侄女还差不多。”
高湛没有心思跟他贫嘴,开玩笑。他不听警告,一而再再而三的接近容念婉,这已经触及到了他的底线。
“本王限你明日便应了婚事,迎娶公主回梁州,否则本王便将你压在上京,做一辈子的质子。”
“啊!?”花辰震惊,“明天就……这未免也太快了吧!”
高湛给他一个丝毫没有商量余地眼神,让他自己看着办。
是娶了公主换自由,还是为爱永远被囚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