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时辰前,目露凶光,气势骇人,让人不敢轻易接近的将军,被小公主哄了哄,人都正常了起来了,将军以前要是能有这么好顺毛,他就能省不少心了。
驯兽这种事,就得交给野兽的主人来办。
放下了心的韩叔郓悄悄退了出来,府里的丧事还得他去操持,他就不打扰这小两口你侬我侬了,那些杂事可比劝将军这个固执得跟牛一样的人要简单得多。
他刚出了阑风院,就被罗静姝给拦下了。
“前头还等我去待客,你乖一点,有事晚点再说。”
韩叔郓说得很温柔,他知晓她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
罗静姝不让路,还晚点,他就是找借口想拖延,她偏不如他的意,“聂家的家事,自有聂家人操持,你先把你的事,和我的事处理好了,再去想别人的事。”
韩叔郓笑了笑,她还是不死心啊,不过,他总是不能放着她不管的,便说:“你要说的,我已经知道了,李太夫人逝世了,你确实不适合继续留在聂府了,送你回家,你肯定也不会听话的,这样吧,我在京城有一处府邸,是按照平昌郡的风格装饰的,等太夫人的丧事办完了,你先搬过去住,如何?”
在他手里吃过很多次亏了,罗静姝显然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好打发的人了,“你给我家里写信了?叫他们派人来接我?哼,别打这种主意,我来的时候就做好准备了,你写信没用的,不会有人来接的,我也不会离开京城的。”
韩叔郓并不生气,只觉她变聪明了,一年多没见,她成长了不少了,不免觉得欣慰,“不接就不接,宅子在城东,我到时候带你去。”
“那我以什么身份住进去?先说好了,除了未来女主人的身份,本小姐不接受其他回答。”罗静姝一点也不跟韩叔郓客气,不把话说死了,在这个人的借口会有一大堆的。
韩叔郓摇了摇头,叹气道:“别闹,这样的话不要随意说出口,对你的名声不好。”
罗静姝怒瞪着他,“没有什么不好,我一向如此,是你变了,变怂了,你十多岁时,敢当众提着刀刺伤罗家人,如今二十多岁了,就没胆子上罗家抢个人吗?你还想教聂将军怎么挽回感情,他用得着你教,他勇得很,爬墙示弱,什么都做了,你呢,胆小到连自己的心意都不敢正视,你是不是男人,你还行不行?”
她一连串的话,韩叔郓温和的神情出现了裂缝,他收回他之前的话,她不是成长了,是变幼稚了。
韩叔郓黑着脸,都被她质疑成这样了,是个人都忍不了,一时不慎,他咬牙切齿回道:“我不行?你亲自来试试,你就知道我是不是男人了。”
“好呀,什么时候试?”这种机会,她自然是不会放过的。
罗静姝明知韩叔郓是一时气话,她就要紧抓着不放,反正他又不会动真格,他这样的,就得逼着他。
韩叔郓:……
他被噎得没话说了,罗静姝还是不放过他,她扯着韩叔郓的衣襟,贴在他的耳边,轻声道:“不敢试?你还真不行啊,放心,我不嫌弃你。”
话音一落,局势反转,罗静姝被人抵在墙上,耳边有人恨恨地回道:“好,你等着,试就试,会有你求饶的那一天。”
第六十六章
是夜, 阑风院的卧房之内,小公主睡得踏实,聂怀嵘躲过公主府的护卫, 来到了小公主的床边。
他好几日未睡,精神不太好, 有小公主留在府里,他心里踏实了, 有了睡意了,可睡前, 他想来看看她。
如今的小公主已经和以前不同了, 不会再睡梦里流眼泪,也不再称呼着“聂怀嵘”这个名字了。
他是欣慰的,自从他意识到小公主经历的梦境中的事情之后, 他就明白,小公主的呼唤的不是他,是梦境中的聂怀嵘,泪水也不是为他流的, 是另一个他。
眼下, 梦境中的人应该是要逐渐淡出小公主的梦境了。
聂怀嵘默默抚摸着小公主的脸颊, 她是他的, 不管是谁,哪怕是另一个聂怀嵘, 他都不允许有人抢走他的小公主。
他已经好久没做过梦了,最后的梦境停留在梦里的聂怀嵘依靠着桃林, 思念小公主的时候, 他和那个聂怀嵘是不同的, 可性格是极相似的, 通过梦境,他就已经能够了解到梦里的聂怀嵘的心境,以及对小公主的感情。
“我不是他,我会和素素圆满的。”
聂怀嵘喃喃自语着,他舍不得收回手,小公主她不知道,在她同意留下来时,他有多高兴,又有多兴奋。
她轻轻的一句回应,足以消除他心底的肆虐之感,再次失去亲人的打击和刺激,这份悲痛和不安,只有她能抚平,他怎么可能放手呢?
小公主总是说他不听话,聂怀嵘何尝不清楚,他甚至是故意的,失礼也好,冒犯也罢,那些胆大妄为的举动,都是因为不安和惶恐,他在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试探着小公主对他有多纵容。
休书已下,她身边有很多的觊觎者,聂怀嵘只好通过这种方式,不断地打探着,他在小公主心里的地位。
所有人都不看好这段感情,他坚持不放手,除了他自身的固执外,也是小公主对他的纵容,给了他不放弃的信心。
“我欠了素素那么多顿板子,用一辈子来还,好不好?”
聂怀嵘轻声地说着,哪怕小公主此刻听不到,也不会给他任何回应。
他也不气馁。自顾自地说着,“素素你知道吗,梦里的那个聂怀嵘很惨,他一辈子活在愧疚之中,梦境不能相遇,黄泉不能共路,他还苦苦期待着黄泉能得一见,却不知他见不到了,因为你在这,在我这里,他可能永生永世都见不到你了。”
寂静的夜,丧亲之痛,追妻未果,许多许多的愁思涌上心头,不能说出口的话,在倾听者不能听见时,是最好的诉说的时机。
太多的事,积压在聂怀嵘的心里,他心里堵得太难受了。
“我很担心,也很害怕,害怕你彻底放弃了我,害怕自己走上梦里聂怀嵘的老路,离别太苦,死别更苦,我失去了太多的亲人了,叔父、二哥、祖母、父亲、大哥、母亲,每一次的死别都是一把捅在心上的刀,永远不会痊愈,每每触碰时,都是撕心裂肺的疼,所以,我不敢想象,不敢想象梦里的聂怀嵘,失去素素你之后,他是何种心情?”
那四晚连续的梦,梦里的聂怀嵘泪流满面的悲伤模样,他甚至不敢去回想,他怕,怕在梦里看到自己的身影,怕有朝一日,自己成了梦中人。
月色冷清,透过窗户映入室内,聂怀嵘倚靠着床,席地而坐,他不想离开,此时此刻,他只想距离他的小公主近一些,再近一些。
“素素也清楚,对吧,我和那个聂怀嵘是不一样的,我看得出来,你看向我时的眼神,不再像以前一样,透过我寻找另一个人的身影了,素素分清楚了我和他,那么,能不能把他的过错,不要都算在我的身上?少一些就好,少到能给我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就好……”
聂怀嵘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小小的呼噜声响起。
他好几日未阖眼,铁打的身体也是熬不住的,靠着床沿,头枕在床上,慢慢睡去。
聂怀嵘已然睡着了,床上的人缓缓睁开了眼,睡意全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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