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贝罗用发泡器打出绵密的香草冰淇淋,并淋上混了少量糖浆的巧克力,在看准老板吃到一个段落后,便将东西端了出去。
「又拿出这种简陋的东西了。」
法吉尔边说边拿汤匙舀了一口送入嘴里,发出满足的叹息。
「真像小时候妈妈帮我庆生时吃的东西。」
「我曾听考菲提起过这件事,便试着做做看了。」
「你这家伙啊!」
法吉尔拿着汤匙作势戳了庞贝罗好几下,五官柔柔地扭曲着——大概是想做出个笑脸或之类的吧!
就在这时,提醒有客人光临的电铃响起。
所有人的表情瞬间从脸上消失。神奇的是,他们并不是因为有状况发生而面无血色或失去镇定,而是换上与死人没两样的木然表情。
庞贝罗迅速看向考菲,在确认老板点头后便走至监视器萤幕前。
「是谁?」
庞贝罗竟然没有回答考菲的问话。
他一脸着急地跑到门边开门出去,进来时肩膀上撑住了一个人。
是疤皮。
他地图般的脸孔苍白无血色,虽然被庞贝罗半搀扶地走着,却好几次都绊到自己的脚,红色的足迹像印章似地落在大厅的地板上,胳膊上慎重地挂着一指卡其色的帆布包。
庞贝罗将他带到老板们坐的圆桌边让他坐下。
「水。」
我将倒了水的玻璃杯递给疤皮。
手碰到疤皮的时候,他的眼神朝我看了过来,但我在那眼神里什么都感觉不到。虽然遗憾,但我们之间似乎回到了彼此还不认识的那个时候。
疤皮拿过水杯一口喝干。
他的夹克上破了洞,连脖子上都留下了溅开的红色血迹。
如果这身血全是疤皮自己的,那他肯定就快要死了。我不禁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反胃。
「说吧。」
考菲一脸平静地低语。
就和我、庞贝罗还有波以耳一样,他应该也不清楚当下究竟是什么情况,却连根眉毛都没动。
「我正要着手进行你委托我的工作,但我到了现场却没发现目标,反而被敌人包围。」
接着,疤皮又说了几个我没听过的名字和号码。看着除了我以外的其他人都边听边点头,我暗忖那大概是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的暗号吧。
「……所以我逃了。我本来还以为自己逃不出来。」
疤皮低声呻吟,五官扭曲着弯下身体。
「先帮他包扎。」
庞贝罗和波以耳一起到厨房拿了一张折叠式的担架出来。
「去那边。」
担架按着考菲的命令放在柜台旁边。
疤皮躺在上面。
「大一点的骨头没有骨折,少部分子弹留在身体里,也没伤到动脉,不然不可能活着来到这里。」
庞贝罗拿刀子割开夹克和衬衫,将疤皮全身检查过之后,对波以耳这么说。
担架旁边放了一只袋子,里面并排着镊子和钳子、手术刀和针。
庞贝罗含了一口酒喷向疤皮沾满血迹的皮肤,波以耳用疑似浸过酒精的纱布将血擦干净后,可以清楚看到在胸部和腹部附近有几个如肿瘤般肿起来的地方。
庞贝罗和波以耳的样子很明显地对这种事习以为常。
疤皮接过类似塑胶短棒的东西,横着咬在嘴里。我想那应该是为了防止他咬到自己舌头用的。手术刀在肿瘤附近刺入,发出了小小的、像在切莴苣时的声音,刀刃在瞬间闪了闪。波以耳将疤皮厚实胸膛的血迹来来回回地擦拭干净。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钳子尖端夹着的如黑豆般的东西应声落在金属制的盘子里。
庞贝罗将酒倒在伤口上,拿了点燃的火柴凑近。小小的火焰轰的一声燃起,疤皮顿时有如被雷打到似地全身僵直,担架也随之发出轧轧声。
庞贝罗将数只小瓶子里的药水注射至伤口附近,又拿大量的软膏填满伤处的黑洞,接着取过波以耳准备的针线,开始缝合裂开的皮肤。
「这下子就破千了吧。」
我听到考菲的喃喃低语声,转过头看。
「上次正好超过九百七十针,这次大概没缝个三十针不行……。看样子这局是我赌赢了。」
「你连这个也能拿来赌?」
法吉尔摇摇头。
「这就是所谓的赌徒。话说回来,我们必须尽快找到那个叛徒,而且非得驱逐出去才行。」
「每几年就一定会发生一次这种事,就像水坝的溃决一样。欲望、义气、金钱不断地累积,最终必然崩溃,然后幸存者又建起水坝,开始蓄水。上次是五年前吧!那次是大哥……不,是伟大的戴尔蒙尼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