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外界声音的介入,程玥玥分离的灵与肉又结合在一起。她回到现实中,接过纸巾,擦掉眼泪,道:“就和之前很多次一样,我被家暴后,倒在地上,摔断了手。我从二楼窗台上跳下去,跑出小区,让那家小超市的老板帮忙打120。”
江克扬道:“这件事情以后,你就和万秀分手了。分手以后,他没有来纠缠过你吗?”
程玥玥道:“那一次,我忍无可忍,拿菜刀和他拼命。虽然打不过他,但是他也怕了。所以,分手以后,没有再来纠缠我。”
江克扬道:“10月7日以后,你还和急诊科医生和护士有交往吗?”
程玥玥摇头。
询问结束后,程玥玥走出询问室。
张小舒送其到门口,道:“我送你回家。”
程玥玥脸上犹有泪痕,道:“谢谢张警官,我想安静一会儿。”
张小舒拿出一张小纸条,道:“这上面是我的电话,你有什么需要或者想起什么事,都可以给我打电话。我们近期很可能还会来找你,别紧张,你实话实说就行了。”
电梯门打开,然后又关上了,程玥玥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张小舒望着电梯门略有几分出神,凭直觉感到程玥玥还藏着什么事,而这个事可能很关键。她的手机“嘟”地响了一声,来了一条短信。
张小舒看了一眼短信后,来到车库。江克扬等在车前,道:“碎尸案和湖州三起杀人案如今正式串并案侦查,每天要向专案二组汇总情况,我们赶紧回刑警老楼。”
刑警老楼,侯大利正在听湖州刑警副支队长姜青贤汇报对黄玲玲社会关系以及行动轨迹的调查情况。
姜青贤道:“这两天,湖州刑警支队的同志制订了周密计划,采用了相应的技术手段,启动了对黄玲玲的调查,这是黄玲玲的家庭情况。”
侯大利接过表格,上面填着黄玲玲以及其父母的基本情况。
黄玲玲,女,1980年7月9日出生,2000年7月从湖州市三中初中毕业后考入山南市卫生学校,2002年9月就职于湖州市人民医院。
父亲黄志勇,1955年8月出生,在湖州地区二轻局做驾驶员,目前病退在家。
母亲聂玉红,1960年11月出生,曾在湖州食品公司工作,目前自谋职业。
侯大利十分熟悉与黄玲玲家庭类似的家庭情况,凭着短短几行字,就能构建起这个原生家庭的基本生存状况。二轻局和食品公司曾是计划经济时代相当热门的单位,是很多人想要挤进去工作而又进不去的单位。在整个计划经济的年代,黄玲玲一家人有着相对较好的生活。当改变时代的车轮开进20世纪90年代时,食品公司效益下滑以致破产,二轻局成为边缘单位。这种改变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以温水煮青蛙的方式,让大多数局中人在不知不觉中成为时代的残兵败将。
侯大利道:“黄玲玲今年30岁了,至今未婚,她的恋爱史很重要。”
“我们特别注重黄玲玲的婚恋史,找到湖州市人民医院急诊科的张护士长进行调查。张护士长在急诊科与黄玲玲共事多年,关系还算不错。这是侦查员和张护士长谈话的笔录。”
姜青贤副支队长是资深老刑警,最初看到专案二组组长侯大利如此年轻,又是来自江州重案大队的普通侦查员,内心深处还颇有些不以为然。谁知,这名年轻侦查员确实了得,三下五除二,突破了陷入僵局的系列杀人案。在短短十几天时间里,姜青贤对侯大利的态度已经从表面尊敬实则不以为然转变为发自内心地敬佩。
调查笔录中,张护士长答道:“我怎么能不认识黄玲玲?她调到急诊科的时候,还是一个才参加工作的小姑娘。她这人喜欢学习,业务水平提高得很快,能力还真不错,比好多老护士都强。她打针打得好,儿童血管细,她是一针就能找准地方。这个是公认的,不信你去问其他人……黄玲玲现在没有谈恋爱,不等于以前没有谈过恋爱。她以前谈了一个年轻人,可帅气了。”
侦查员问:“为什么后来没有谈成?”
张护士长道:“那年轻人姓雷,我一直叫他小雷。他最先和黄玲玲好得很,只要黄玲玲值完夜班,都会骑一个大摩托过来接她。也就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两个人闹掰了。黄玲玲因为这件事情病了一场,在床上躺了好几天。”
侦查员道:“生病,哪一年的事情?”
张护士长道:“我也记不清楚了,大约就是2001年吧,是秋天。整个秋天和冬天,黄玲玲的表情都冷得很。”
侦查员问:“黄玲玲得的是啥病?”
张护士长道:“心病,心病只能心药医。黄玲玲重感情,死心眼儿,与小雷谈崩以后,就不谈恋爱了。水灵灵的一个大姑娘,活生生地拖成了老姑娘。”
侦查员道:“黄玲玲现在也才30岁,怎么就成了老姑娘?”
张护士长道:“这丫头是死性子,从小雷走了以后,她就正眼都不瞧男的。”
侦查员道:“小雷,叫什么名字?”
张护士长道:“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我们平时都叫他小雷。这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为人机灵得很。”
侦查员道:“小雷如今在哪里?”
张护士长道:“他们分手以后,我就没有再看见过小雷了。小雷说的是山南音的普通话,自称是红山厂的人。如今红山厂早就搬出湖州了,有一部分人回了南方,还有一部分人到了阳州。”
侦查员道:“黄玲玲以后就没有谈恋爱了?”
张护士长道:“我还是想问句话,为什么找我了解黄玲玲的事?老邓给我打过招呼,说是不要问原因,我还是有点不理解,为什么要问黄玲玲?”
侦查员道:“谢谢护士长配合我们调查。”
看罢询问笔录,侯大利道:“如果黄玲玲是凶手,她肯定对实施家暴者怀恨在心。她为什么会恨家暴者,多半曾经遇到过相同的家暴。小雷是关键人物,得查清楚他的情况。”
姜青贤道:“另一组的人正在调查小雷,材料还没有带回来。我打电话问一问。”
在湖州参加排查的侦查员接到电话以后,走到门外,道:“居委会有人知道那个小雷,就是附近红山机械厂的人。红山机械厂是三线企业,搬离湖州好多年了。居委会的人说了一个情况,小雷的父亲是红山机械厂的钳工,娶的是湖州当地人,这个老钳工技术好,就是喝了酒以后就要打人。”
千线万绕,终于又转到家暴这件事情,姜青贤长吁一口气,道:“你赶紧找这个小雷,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侦查员离开居委会不久,黄玲玲的母亲买菜时经过居委会,拐进去坐了坐。居委会里有一个工作人员曾是黄玲玲母亲的小姐妹,关系挺好。闲聊过几句之后,得知有公安的人来问小雷和黄玲玲的事情,黄玲玲的母亲有些纳闷儿,回家以后,打通女儿的电话,道:“你也太不听话了,是不是又跟那个姓雷的有来往。那个姓雷的小子就不是什么好人,是骗子,人渣。”
黄玲玲坐在窗台,喝了一点点黄酒,吃着花生米。
“妈,你说啥啊,我没听明白。”
“哼,我到居委会去坐了坐,听你刘姨说,有公安到居委会来问姓雷的小子的事情。那姓雷的就不是好人,你别跟他来往。”
“具体来问什么事?”
“刘姨也没有听得太清楚。就是进去给客人倒茶时,在门口听到几句话,先是听到小雷的名字,又听到你的名字。等到刘姨端茶进去,他们又不问了,神神秘秘的。后来两个人走了,刘姨打听之后,才知道他们是警察。”
“妈,我没事。那人滚得老远,我几年都没有见过,已经和我没有半毛钱关系了。”
“刘姨给你介绍一个男的,不到40岁,挺好的,各方面条件都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