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阳与姜青贤是多年老友,互相捶打了几拳,开了几句两人才懂的玩笑话。随后,陈阳与侯大利握手,握着就不放,亲热地道:“大利,虽然你是省厅的人,但毕竟是刚刚从江州刑警支队走出去的,不算是客人,所以我先得和姜支队握手,你不会介意吧?如今你到省厅,以后还得多关照和支持江州,把资源往江州放。”
侯大利道:“专案二组侦办的第一个案子是湖州系列杀人案,此案有了一定进展。希望侦办此案后,江州送报的两起案件也能有进展。”
听到侯大利提及案子,陈阳这才松了手。
滕鹏飞站在一旁,揉了揉脸上的麻子,道:“专案二组移师江州,姜支又亲自过来,应该是湖州三起案子与江州有牵连。”
姜青贤竖了竖大拇指,道:“滕麻子料事如神,我们那边的三起案子还真有可能与江州有关。专案二组诸位专家来到湖州以后,湖州的三起杀人案有了新进展,急诊科护士黄玲玲有重大嫌疑。此人在2007年2月调到了江州市人民医院急诊科。”
发生在7月15日的杀人碎尸案陷入僵持状态,负责侦办此案的三组组长李明在十几天内,头发掉落了一半,原本就稀疏的头顶彻底变成了秃顶。他听到“护士”两个字,顿时眼前一亮,急切地询问具体情况。
“侯组长,姜支,我们坐下来,先喝口水。”陈阳又对李明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们还是听两位领导慢慢讲。”
姜青贤客气地道:“专案二组到湖州以后,发现了新线索。事涉两地,还请侯组长统一安排。”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侯大利身上。
入职三年多便成为省刑总专案积案二组的组长,侯大利的职业生涯已经成为江州刑警眼中的传奇。江州参会刑警看见老资格副支队长姜青贤发自内心地尊重侯大利,都觉脸上有光。而在侯大利最初进入105专案组时,他数次在会上??得老资格侦查员以及领导下不了台的往事大家还历历在目,不由得让李明等人心生感慨。
侯大利很正式地道:“我想先听一听碎尸案的侦办情况。”
李明比侯大利的资历要老得多,此刻听到侯大利要听碎尸案的详情,居然紧张起来,摸了摸鼻尖,又往下拉了拉衣领,才道:“经过我们调查,死者是家住西城的万秀。”
在碎尸案的侦破工作中,首先需要对发现的碎尸块进行法医学检验鉴定,进行个体识别,寻找被害人,为侦破工作提供方向。侯大利离开江州时,碎尸案还没有找到尸源,经过持续的紧张工作,江州警方已经确定了尸源。但是寻找到尸源只是第一步,尽管是关键一步,可是距离破案还为时尚早。
侯大利在离开江州前,通过河水流速来推断过抛尸地点,当时推定的抛尸地点在东城城郊,几乎接近长青县境了。如果放在以前,他肯定会说出自己曾经测过流速。现在,他代表省厅,肩上沉甸甸的责任让其迅速成熟起来,在面对案件时谨言慎行,没有轻易作出判断。他认真听李明讲案子,记住所有要点。
李明见侯大利没有什么表情,不由得心生忐忑,担心有重要情况遗漏,便尽量详细汇报道:“我们动员了近百名警力,沿江州河沿岸寻找尸块,找到了所有尸块以后,把尸块进行了拼接,我们判断为同一人的组织。死者为男性,通过耻骨联合面的形态变化以及牙齿的磨损程度,我们初步判定死者年龄在35岁左右。我们又根据股骨、胫骨、肱骨以及胸骨的长度计算出死者的身高约为一米七,有正负两厘米的差距。我们把头颅送到了省刑总,葛向东使用颅骨复原技术画出了死者的模拟画像。通过画像找到了死者万秀。万秀的各项身体指标与尸块推断基本接近,dna比对也成功。所以,死者就是万秀。”
侯大利轻轻点了点头,仍然没有说话,只是专心听,不时在小笔记本上记上几笔。
李明介绍道:“万秀开酒庄,生意不错。这人平时好勇斗狠,与社会上的人有染,关系比较复杂。”
等到李明讲完碎尸案的侦查工作以及当前遇到的困境以后,侯大利放下手中的笔,抬起头道:“尸块不完整?”
李明道:“躯干部分有缺失,胃肠部位几乎没有找到。缺失原因也许与凶手有关,比如采取特殊方式处理掉了。也有可能与抛尸河中有关,江州河中的杂鱼不少,胃肠部位被啃掉或者浮到岸边被野狗吃掉,都有可能。”
死者服用过迷药“任我行”是湖州系列杀人案比较明显的特征。从卷宗来看,由于胃肠部位缺失,尸体长时间浸水,头部及其他部分尸块还被煮过,无法调查死者是否服过迷药“任我行”,这一条线索就断掉了。
湖州系列杀人案另一个比较重要的特点就是家暴。侯大利翻看了万秀的基本情况,道:“万秀曾经结过婚,在31岁时离婚,离婚的原因是什么?”
李明没有想到侯大利会问这么“刁钻”的问题,想了想,才道:“万秀离婚多年,前妻一直在岭西,从来没有到过江州,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他的前妻与碎尸案没有关系。”
侯大利追问道:“离婚总有原因,是什么原因呢?”
李明道:“离婚好多年,两人一直没有来往,又有不在场证明,所以没有调查他们离婚的原因。”
侯大利未做解释,道:“赶紧调查。”
专案二组的成员以及姜青贤都知道侯大利如此安排的用意,陈阳、滕鹏飞等江州刑警支队领导却不知前因后果,彼此看了一眼。
“莫非此案和湖州系列杀人案有关系?难道系列杀人案的受害者遇害与家庭内部原因有关?”滕鹏飞揉了揉脸上的麻子。他长相粗犷,实则心细如发,思维敏捷,通过几句对话就猜到了侯大利未道明的原因。
侯大利道:“如果万秀有家暴行为,那么黄玲玲作案嫌疑就很大。如果没有家暴行为,也不能把黄玲玲排除在外,只是其嫌疑会降低。湖州系列杀人案的具体侦办情况还请姜支队介绍,让大家有所了解。”
姜青贤随即向江州警方介绍了湖州三起命案的侦办情况。
姜青贤介绍结束后,滕鹏飞放下笔,道:“碎尸案与湖州三起命案是否有联系,还有待进一步调查,现在下结论还为时尚早。既然出现了线索,我们肯定要一查到底,决不能放过。第一,我们先从万秀是否有家暴入手,查看此案是否符合湖州三起命案的特征;第二,调查万秀在离婚后交往过的女人的基本情况,如果其交往过的女人在这两年到过急诊科看病,且黄玲玲又在场,那么黄玲玲作案嫌疑就基本能够确定;第三,在调查没有结束前,我建议暂时不要惊动黄玲玲。”
支队长陈阳点头道:“为避免我们去调查急诊科而惊动黄玲玲,调查江州市人民医院急诊科不由我们出面,由江州市卫生局找理由去办这事,查黄玲玲调来之后所有的病历。”
会议结束之后,两名侦查员连夜前往岭西,调查万秀前妻是否曾经受过家暴。
姜青贤副支队长暂时没有回湖州,而是住进江州公安宾馆,然后被滕麻子等人叫出去喝酒了。
专案二组则住进了刑警老楼。江州警方特意在刑警老楼顶楼为专案二组提供了住宿和办公区,还加装了铁门与四楼隔开,确保安全。专案二组诸人安顿之后,便到一楼小饭厅,与105专案组朱林、老姜局长、王华、张小舒等人见面。
朱林见到徒弟,喜笑颜开,道:“晚上喝点啤酒,让常来餐厅送点菜过来,边吃边聊。”
侯大利拱了拱手,道:“师父,来之前费厅专门过来谈了话,不管什么情况,专案二组成员都不能喝酒。等到命案积案全部攻克的那一天,我们再喝庆功酒。”
朱林道:“要求这样严?”
侯大利道:“事出有因。去年,省厅一个专案组到市里办案,办完案件后,几个人高兴,又穿便装到市区喝酒。喝酒时,他们被几个练体育的学生无理挑衅。侦查员也是年轻气盛,加上喝了酒,与学生们打了一架,其中一个大学生被打成重伤。打架的镜头被好事者拍下来,传到网上,造成恶劣影响。从这件事情以后,省厅有规定,凡是省厅专案组人员,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准喝酒。”
“我知道这事,只是没有想到执行得这么坚决,那就喝饮料吧。等到专案组的事情结束,你到我家里喝几杯。三个地区,六个案子,等到结案也不知何时,看来我们师徒要有一段时间不能喝酒了。”朱林说到这里,神情有几分伤感。
侯大利如今潜心研究谈话对象的身体语言和脸部表情,敏感地察觉师父神情中的异样,在心中打了个问号,不过没有在此时询问。
张小舒来到刑警支队的时间不长,却已经习惯了与侦查员在一起开会、出现场和喝酒。她悄悄给自己倒了一杯白酒,坐在角落里,默默地喝。喝酒时,她一直暗中关注着侯大利。眼前的男子离开江州的时间也就半个月,她在这半个月里体会到什么是思念一个人的痛,时常会感觉距离侯大利特别特别遥远,遥远得再也没有在一起的机会。知道专案二组有可能要移师江州后,她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欣喜,在此时又无法表达,只得加饮一杯烈酒。
“大利,好久不见。”从门口传来常总的声音。
常总得知侯大利回来,亲自送来海鲜。他见到侯大利后,热情地道:“大利老弟,丁总经常念叨你,如果有空,过去陪丁总喝一杯。啊,你们不能喝酒,那就喝茶。这是刚刚从东海渔场空运过来的海鲜,丁总听说你回来,特意让我带过来。”
丁晨光不仅是晨光集团的掌门人,也是一名失去女儿的父亲。他和侯大利见面的次数并不多,但在其中有一种格外特殊的感情。丁晨光素来不喜欢主动给人打电话,更别提发短信。在夜深人静,无法排遣心中莫名的忧伤时,他偶尔会给侯大利发发短信。
三箱海鲜送了进来,常来餐厅的两个厨师就在小饭厅当场加工。
专案二组诸人都知道侯大利的父亲是侯国龙,在最初与侯大利见面之时,大家认为侯大利能当上二组组长或多或少沾了父亲的光。来到湖州具体办案以后,侯大利表现出来的能力让大家明白他的“神探”之名绝非浪得虚名。他能当上二组组长还真不是沾父亲的光。到了江州以后,105专案组表现出来的对侯大利发自内心的真诚欢迎,更让专案二组诸人对侯大利刮目相看。
秦东江坐在樊勇身边,低声问道:“丁总是谁?”
樊勇道:“你是真傻还是装傻?晨光集团在秦阳也有好几家工厂,你怎么不知道丁晨光?”
秦东江道:“我猜丁总就是丁晨光,总得核实吧。看起来,丁晨光与侯国龙关系深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