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哥”,是女人小时候对刘成器的称呼。原本是她的公婆要让她叫“器哥”,但当时她才几岁发音不准确,而四川话的发音“器”和“七”差不多,就遭她叫成了“七哥”。“七哥”就“七哥”吧,她公婆后来也就随她弄个喊了。
听见堂客叫他“七哥”,男人使劲儿的睁开眼,因为这么亲昵的称呼他好多年都没有听到过了。男人抬起手替女人抹着眼泪,说:“二妹,七哥要走啦。你二天各人要好好照顾各人。”
女人急切地问:“七哥,你究竟咋个了嘛?”
男人说:“我,我,把剩下的大烟都吞了。”
女人吓得大哭起来,说:“七哥,你啷个要弄个样子做嘛?”
男人苍白的脸上流下泪来,说:“我也不想死呀!我死了你啷个办嘛。但是,我的烟瘾肯定是戒不脱了,我要不死,地都要遭我卖完;我不死,房子都要遭我买毬了;我不死,你都要遭我拖死的。”
女人说:“卖完就卖完,二妹陪你要饭就是了,但是你不该弄个做呀。呜--,呜--。”
男人说:“我是想好了的,我给你留了几块好地没舍得卖,够你过生活了。你像今天弄个对我,我死了也高兴。龙秉诚是条汉子,你就和他好好过日子吧,弄个我死了也放心了。”男人终于忍不住了,大口大口的吐起来。然后,断断续续地说:“我,的枕头,下头有,东西,等哈儿,给叔公,看。快,快去,喊,叔,公。”
女人应答说:“七哥,你等到哈,我马上就回来。”女人轻轻地把男人放下,就向祠堂跑去。
女人带着刘家祠堂的族长刘全翁老先生回到家时,刘成器早已落了气。女人扑在男人身上大哭起来。
刘全翁老先生看到此情景,也忍不住老泪纵横。他对女人说:“先不忙到哭,赶快去请甲长,这是要验尸的。”
女人抽泣着说:“要得。”她突然想起男人刚才说的话,于是说:“叔公,七哥刚才跟我说,他的枕头下头有东西,说等你老人家来了就拿给你看。”女人说着就从枕头下头摸出一张纸来交给刘全翁。
刘全翁看了纸上写的字说:“这就是了。”
女人不识字,问:“叔公,我男人写了些啥子?”
刘全翁说:“这张条子他是早先就写好了的了。我念给你听嘛,‘我刘成器因熬不过大烟之毒,自己吞大烟而亡,与他人无关。’你看嘛,这上头还有他的手印。”
女人看到自己的男人宁死都为自己想得弄个周全,想到自己过去是那个样的对待他,不由得捶足顿胸大哭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