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姚贵妃斗了一辈子,如今儿子做了皇位,那贱人却还好好地,她怎能咽下这口气?
傅元承端了瓷盏送到廖皇后手里,眼色清淡:“都到这一步,母后何必太急?来日方长,神不知鬼不觉才好,毕竟父皇还在。”
“你说的可当真?”廖太后半信半疑,儿子坐上皇位,可是太上皇还是护着姚怀玉,让她这个皇后看起来就像个笑柄。
“上元节后,父皇会带着姚太妃去青谷山别院修养,专心道学。”傅元承淡淡道,“母后若是愿意,也可跟着过去。”
“你!”廖太后不可置信的瞪大眼,不敢信傅元承竟会这样说,她毫不怀疑只要自己说去,他便一定会点头,“这就是哀家养了二十年的好儿子?”
她笑出声,满是讥讽与心冷。
傅元承转身,眉间更冷:“二十年?母后真的养过我吗?”
说完,他径直往御座上走:“范岭,送太后回去,出正月后,迁移寿恩宫。”
廖太后身子一晃后退一步,看着儿子的背影说不出的陌生。她的儿子聪慧温润,只是偏于温厚,她曾担忧这样的脾气会被傅承韫压住,为什么明明还是那张脸,偏偏像换了一个人?
天极殿重新安静下来,傅元承批完奏章,走去隔间榻上休憩。
他手里握着一条丝绦,指尖发紧:“她还活着。”
范岭一惊,不敢回话,只将头垂得很低。
傅元承扫了一眼,冷笑:“一定是逃去城外了,她喜欢往偏僻的地方躲,逃离别人的视线。在汉安时,亦是这样。”
范岭眼观鼻鼻观心,心道别说是个娇弱女子,就算是个壮实男子掉进腊月冰河,也得丢半条命。那莹娘子多半是葬身水底,只是傅元承不愿相信罢了。
“备车,”傅元承将丝绦收好,大步迈出门去,“朕要出城。”
。
外面阳光似乎不错,窗纸透进的光线明亮,耳边是家雀儿的吵闹声。
蔚茵将窗扇错开一条缝,给屋里透气。昨晚的炭火烟大,呛得嗓子难受。
一位四十多岁的妇人进来,手里端着簸箕,往窗边看了眼:“清姑娘,外面扎了好些灯架,你不出去看看?”
蔚茵走过去,帮着人掀开面缸,捞起面瓢舀面:“不去了,怪挤的。”
“也是,”妇人点头,将簸箕放在旧桌上,站着聊起来,“你身子刚好,先养养。安心住在这儿,三公子会来接你。”
蔚茵一身粗衣,闻言点头:“有劳周婶娘。”
三公子,是冬至交给她的。他知道她逃出宅院或许简单,但是没有藏身处,当时给她指了这个地方,只要说出三公子,这户人家就会帮她。
住了半个月,她也就知道,冬至对周家有恩。周婶娘的男人曾在军营讨生活,得罪权贵被打断一双腿,是冬至将事情摆平,周家一直记着。而且,周家痛恨官府,必不会怀疑她的身份。她也用了“清”做自己的名字。
当日她从塔上跳下,落进冰凉的河水,拼的就是一线生机。她会浮水没有人知道,小时候母亲疼爱,为她在家中修了一个小水池。
她知道傅元承多疑,便就扮做醉酒后寻死。犹记得冻僵的手脚在水里划着,就借着喉咙中的酒来给自己刺激,念着家人的名字,她游到了河对岸。
年夜的爆竹声,那两只蒙獒不会再找到她,而大雪也会掩盖她的踪迹。她找了一张破旧毡毯,钻进了枯萎的芦苇丛。
蔚茵回神,对那一段不愿去回想。现在只想着天暖一些,然后离开京城。
周婶娘说了几句,便离开了屋子。蔚茵现在住的地方就是周家厢房,平时用来放些粮食与杂物,如今里间给她收拾了出来,也算干净。
她听见院子里,周婶娘支使着小儿子出去买元宵,说是晚上做来吃,特意叮嘱每种馅儿都要一些。
周家是普通人家,男人在外面支了个打铁铺,帮着打工具,做菜刀之类。
蔚茵回到屋里,拿起针线筐,住在这里,她会帮着周家人做些针线活,期间就会想将来自己往哪里去?
冬至说,可以去的地方很多,北漠,南疆,东番,西域,天下之大总有容身出。却也叮嘱,她是女子万事小心。
蔚茵觉得冬至知道的很多,当初仅凭着一点的线索就理出了她的真正身份,因为有他,她才会那么快记起来,至今也不明白傅元承为何关着冬至,分明只是一个毁了脸的人。
不常出去院门,她也就很少听到傅元承的事情,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已经放弃。却也知道他心思深沉,对她极是了解。
这次,她就是藏在闹市,等身子彻底好了便离开。
过晌的时候,周伯早早收了摊子回家,预备晚上的上元节。
“哗啦”一声,他的工具放在墙角,随手拍拍身上灰尘,走去井边洗手,双腿很明显的不利索。
“是不是忘记打酒了?”周婶娘一边舀水一边问。
周伯一抓脑袋,嘿嘿笑了声:“还真忘了,我这就去。”
“我去罢,”蔚茵将收补好的衣裳递给周婶娘,“阿伯忙活一天,好好洗洗。”
周家人实诚,也就指了酒馆的方向。
蔚茵随后出了院门,外面当真热闹,人人打扮光鲜,高高的灯架上挂满了灯笼,只等天一黑便燃起。
她低着头打扮朴素,在街边安静走着,并没有人注意到她。
“听说新帝今夜会出行。”路过的人道了声。
“如此一定要去看看。”另一人回应。
蔚茵脚步顿住,下意识浑身发冷,脸色亦苍白几分。逃了出来,可傅元承留给她的阴影始终没有散去。
深吸一口凉气,她稳住情绪,迈步去了对面酒馆。
刚打上酒出来,一个人跑到蔚茵面前,伸手接过酒坛:“怎么让清姑娘你来打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