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周南和年修闹了矛盾,这会就一左一右的行在车旁。
方才还能听到里面的说话声,稍瞬又什么声都听不着了,氛围似乎有些怪异,也不知道里面是不是发生了何事。
锦衣卫和东厂原就不对头,若是发生点什么事,委实不足为奇。
年修担心沈东湛会下暗手,毕竟自家千户大人,身上带着伤呢!
而周年呢?
周南担心的是自家指挥使会不会吃亏,毕竟苏幕阴狠狡诈,这阉狗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万一指挥使为了拿到账本,而委曲求全,那岂非会吃大亏?
一盏茶过去了,没动静。
半个时辰过去了,还是没动静。
一个时辰过去了……
马车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年修忽然踹了一脚。
周南一个踉跄扑在了车轱辘处,自然慢了一步。
“爷!”年修行礼,伸手搀了苏幕下车。
周南恨恨的站在一旁,咬着牙含糊不清的骂了一句,“阉狗!” “怎么了?”沈东湛问。
周南摇摇头,“不打紧,被狗咬了一口。”
“少惹事。”沈东湛低声叮嘱,“先回殷都要紧。”
周南自然知道,只能按捺,“卑职无恙。”
翻开图纸,越过前面的山,再往前便是当日他们来时的一线峡,若是有埋伏,那里是最后一道关卡,胜负在此一举。
“想越过去,除非插上翅膀。”沈东湛面色凝重,“来的时候还算无恙,现在……身上有账本,就意味着定远侯府的人,肯定不会放过我们。”
纵然是死,也会把他们堵在峡谷中。
一线峡,前后一堵,就等于麻袋扎上了口子,只能血战,别无他法。
当然,血战还是幸运的,怕就怕……山谷上埋伏着人,到时候炸下碎石,将他们连同账本一起,活埋在峡谷之下。
“绕路是不可能的。”苏幕指着周遭的崇山峻岭,“这么远的距离,回到殷都会误事,皇上若是动怒,还是个死!”
进退维谷,两难之境。
“所以,横竖都是死?”周南总结了一下。
三人齐刷刷的扭头,睨了他一眼。
“我、我……”周南愣了愣,他又说错了什么?
年修想了想,“要不这样,奴才先去探路,若是奴才……”
“不行!”还不等年修说完,苏幕一口回绝,“眼下我身上有伤,还指着你主持大局,若是你出了事,到时候岂非乱作一团。”
说完,苏幕转头望着周南,“真的要去探路,让某些不中用的去。”
不中用?
周南裹了裹后槽牙,以手自指,“我去?”
“既然你毛遂自荐,那就你吧!”苏幕说。
周南:“……”
沈东湛面色沉沉,“何必作无谓的牺牲?”
“沈指挥使心疼了?你要知道,完成皇差,照样是个死!”苏幕理直气壮。
沈东湛不得不承认,这东厂出来的果然心狠手辣,眼见着快到殷都了,她这厢居然想折他的左膀右臂,“我不得不佩服苏千户,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勾心斗角。”
闻言,苏幕压了压眉心,勾心斗角没什么可丢人的,看穿了佯装不知便是,谁先尴尬还不知道呢! “如果不走一线峡,从边上攀过去呢?”沈东湛说。
一线峡的周遭都是悬崖峭壁,若是从边上攀过去,不惊动峡谷里的人,倒是可行,但这很危险,稍有不慎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我是没问题!”周南举双手赞成。
年修怒了,“这不行,千户大人身上带伤,若要攀过崖壁,必须得靠双臂之力,你们这不是欺负人吗?”
他们这不是欺负他家千户大人,左肩受伤,不可能单手攀崖壁!
“这是最便捷的方法。”沈东湛目不转瞬的盯着苏幕,“苏千户……闯不过一线峡,就完不成任务,皇上怪罪下来,东厂也吃罪不起。”
苏幕扯了扯唇角,“沈指挥使这是什么意思?”
“账本。”沈东湛言简意赅。
苏幕眯起眸子,“你这是威胁!”
“拿来!”沈东湛摊开手。
苏幕没吭声,年修当即拔剑。
刹那间,所有的蕃子皆是刀剑出鞘。
场面,剑拔弩张。
沈东湛就知道,她不会轻易的拿出账本,就知道她会一直拖,所以他也没逼着,始终等着机会,便等到了现在。
眼下是关键时候,苏幕不给也得给,否则过不了一线峡,她拿了账本也无用。
“咱们摔下悬崖的那一日起,妙笔书生已经跟不上咱们了,所以你死了这份心。”沈东湛冷然伫立,就这么目色凉薄的盯着她,“除了这条路,你没有别的选择。”
苏幕眼角眉梢微挑,“果然是锦衣卫指挥使的做派,掐在最后一关等着我!难怪之前一直不着急,你早就盘算好了,在一线峡之前,问我讨要账本。”
还真别说,一线峡这鬼地方,特别适合讨债。
“好!”苏幕点头,“年修!”
年修咬着后槽牙,“爷,他们趁人之危。”
“我若无危可趁,他们拿什么威胁我?终究是我技不如人。”苏幕摊开手,“拿来!”
年修喉间滚动,及时不情愿的拿出了账本,递到了苏幕的手里,“爷,三思,这是您挨了一刀才换来的。”
若是换做旁人,挨了尚远这一刀,早就死了!
“少废话!”苏幕随手将账本丢给沈东湛,“账本收好,还请沈指挥使能言出必践,护送我们安全回到殷都。”
沈东湛捏着手中的账本,随手交给了周南,“好好收着!”
“是!”周南挑衅般瞧了年修一眼,快速收起了账本。
年修咬牙切齿,又满是无可奈何。
还是老规矩,当天夜里众人在原先的那家客栈里休息一夜。
此行甚是冒险,不能带上舒云,所以苏幕派了四个蕃子,陪着舒云留在客栈,其余人等准备绳索等攀崖之物,明日天一亮就离开。
夜色沉沉。
沈东湛坐在客栈后院,瞧着不远处的林子发愣。
“爷,您想什么呢?”周南问,“要不,咱悄悄走?反正已经拿到了账本。”
沈东湛斜睨他一眼。
“爷,咱跟那帮阉狗讲信用,可这帮阉狗坏事做尽,咱们救了他们只会害死更多的人。”周南叹口气,“所以,咱们现在不救他们,等于救苍生啊!”
沈东湛起身,也不知将什么东西往自己的怀里塞了一下,黑灯瞎火的,周南也没看清楚。
“爷,您去哪?”周南忙问。
沈东湛头也不回,“别跟着,你还是坐在这里好好参悟佛理吧!”
“爷?”周南皱了皱眉。
这深更半夜的,要去哪?
周南默默的坐在沈东湛坐过的位置,瞧着石缝里长出的杂草,以及不知名的蘑菇,略显烦躁的踩了一脚,“又不带我!”
自从逢着苏幕,他家指挥使不带他出门的次数,是越来越多了,可见苏阉狗自带煞气!
不远处,年修正提着热水站在回廊尽处。
周南愤愤的啐一口,“阉狗!”
“废物!”年修提着热水,转身就走。
一直到黎明将至,沈东湛才悄无声息的屋内,至于去了何处,周南也没敢多问。
所有人立在山脚下,往上就是一线峡,现在……他们得攀过去,绕过一线峡回殷都,只要过了这一关,便再也不用惧怕定远侯府。
“上!”苏幕眯起眸子。
沈东湛递了绳子给她,“系上!”
苏幕没接,年修的速度倒是快,赶紧接过绳子,一头绑在沈东湛腰间,一头绑在苏幕的腰上,真真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
谁也,跑不了。
周南在旁暗戳戳的想着:要是爬到一半,绳子断了,摔死这苏阉狗,那该是何等幸事?
一扭头,年修恶狠狠的瞪着他,眼睛里满是警告的意味,谁敢动千户大人,他绝对不会放过那人,同归于尽,在所不惜!
周南咽了口口水,讪讪的敛了眸,佯装什么都没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