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变化都发生在眨眼之间——
驭妖府地牢中的景象从模糊到清晰,而后陡然支离破碎。
翼望从未见过这样强大的水系术法,分明是他的身体再熟悉不过的水波,这一回却使得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破碎。
从头骨到尾骨寸寸断裂,自鳞片到脏器处处流血。
最后在陷入彻底的昏暗以前,他余光瞥见鲜血淋漓的自己被一团光团团围住。
混沌的意识之中,有人在耳边一声声地呼唤着。
“翼望、翼望……”
是兄长翼离的声音,他的声音是如此急切而哀伤。
他好想睁开眼看一看他,这个自出生起从未谋面却与他身体里流淌着相同血液的兄长。
尽管脑袋十分得疼,他却一次又一次地对抗着脑海里那深重的倦意。直到眼睛倏尔睁开,目光所及是一双熟悉的深邃眼眸。
是容辛吗?
不,容辛已经死了。他亲眼看到她倒在血泊之中,尸体冰凉不复生气。
那眼前拥有这双眼眸之人又是谁?她为何拥有与容辛相似的面容?
说是相似,其实也不然。她的皮肤光洁得如同绸缎一般,与捕鱼为生的凡人女子那历经逢春日晒的毛躁完全不同。她的眉眼要更英气一些,额头宽阔鼻梁挺直,素来苍白的嘴唇不点而红。
翼望讷讷地望着眼前这个女子,微蹙着眉出声道:“你不是容辛,你为何要扮作她的模样?”
他的声音喑哑而无力,只是还有气力说话就说明已经没有了性命危险。璘琅心下大为安慰,便扯动嘴角与他说道:“还以为能瞒过你,我的确不是容辛,人死不能复生,我只是以为你醒来之后见到她或许会觉得更亲近一些。”
闻得此言,翼望一瞬间绷紧了身子,冷下声音道:“你是驭妖府的人?容辛已经被你们害死了,你还要扮作她的模样来博取我的信任?”
莫怪乎他会这般误会,璘琅也不知该怎样同他解释事情的本末。
“我不是。”她直直地望进他因为警惕而微微瞪大的墨绿色眼眸,细声细语地同他解释道:“一直以来你认识的容辛其实便是我,我的元神醒来之后便附身在了凡人容辛身上,机缘巧合之下在妖界为你所救,因而在驭妖府地牢里容辛的凡胎再一次死去之后,我才得以从禁锢中解脱出来。”
若是初见之时她便说出真相,也许他会相信,只不过与容辛相处之时,他和鲛巫都试探过她的气息,若是有附身之灵魂一定会有所觉察。
但是眼下他身体里半点灵力也无,这个女子何必要编出这样离奇的说辞来诓骗他?
翼望遂轻启唇瓣问道:“既如此你究竟是谁?”
此情此bbzl景在她脑海里早就演绎过千百回,只是没曾想时机来得如此之快。
敛起了唇边浅淡的笑意,她肃容低语道:“吾名璘琅,乃上古龙族之祖。”
作者有话说:
“唯有死亡方能换取生命。”——原作者:乔治·马丁出处:出自《冰与火之歌》
第二十四章
龙族之于翼望而言不算陌生,这是鲛族上下最崇仰的神,是他自出生以来听闻过无数遍的传奇。
然而眼前这个女子却说……她乃龙族之祖。
有些可笑,又有些恼怒。千不该万不该在这个时候拿这桩事同他玩笑。
见小鲛妖的眼神从初时的茫然渐渐变为愤怒,璘琅连忙又开口道:“你若不信可以去问你们的大鲛巫珑尤,若非她真心信我又岂会不惜违背鲛皇命令一再助我。”
听到珑尤的名字,翼望的情绪又低落下来,平静如轻絮一般说道:“大鲛巫已经殒了。”
心中不自觉地刺痛了一下,璘琅抿紧了唇角道:“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前不久。”翼望顿了顿,低垂眼眸又道:“回去鲛界以后,母皇下令将她囚禁起来,是我去求她带我上岸,她耗尽了最后的法力助我,这才……”
“是么。”
自在鲛界水牢里她承诺愿为她驱使之后,她便当真一次次不遗余力地救她。见到小鲛妖这样难过,璘琅心中也不好受,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安慰他。
“虽然我不知她伤得那样重,但我相信她既然选择了助你,必定是不希望抱憾而亡。”
大鲛巫的死使得眼前的翼望看起来比之前在鲛宫受伤时更没有安全感,璘琅忽而有了一种想将他揽在怀里安抚的冲动。
只是她知道比起容辛,现在的她对他而言更陌生且更难以信赖,所以她只得克制住了自己。
为了使他振作起来,璘琅施以法术在掌心凝了一汪海水,接着凑到他眼前时一只极小的鲛妖破浪而出,那鲛妖栩栩如生俨然是珑尤的模样。
璘琅心里想的话便会从这小鲛嘴里说出,她先试着唤他一声:“翼望殿下。”而后在心底缓缓地、一字一句地说道:“往后就由龙祖大人代替我来守护你与整个鲛族好吗?”
翼望怔楞了一下,继而抬起墨绿色的眼眸望向眼前的女子。
璘琅笑意盈盈道:“别看我年纪大,但是说话总是算数的。”
耳朵尖有些红,翼望在她的注视下撇开目光道:“传闻龙族与神族一般法力无边,既然你也是龙,为何附身在容辛身上的时候连自保的能力也没有?”
璘琅脸上的笑意僵硬了一瞬,她挠了挠脸颊道:“十万年前同魔族打仗时虽则赢了,代价是真身消陨元神法力耗尽,即便现下元神苏醒也需要时日恢复法力。”
“可是……”翼望想起什么似的,又道:“你就是那个在驭妖府里施以水系法术的人吧?”
不但杀得驭妖府真正意义上“片甲不留”,还几乎将他浑bbzl身都撕碎了一遍。
璘琅没有否认,只是对他说道:“翼望,我本意不是要伤害你,我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