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玊原本的打算是将外面那些防守的人引进来, 他二人可暂时躲在一旁伺机而动。但这房内的构置布局他们不熟悉, 躲也只能是一时, 多半糊弄不过, 若是被发现了,免不得还要与这些人直面对上。然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只有在情势危急的时候, 对方人多反而容易露出马脚,他们便有机会找到突破口。因这法子过于冒险且并无十分成功的把握,所以只称下下策, 端看一个运气罢了。只是万万没有想到, 他二人一时情急躲入的空箱竟然就是他们要找的机关。真可谓是费了千般心思,得来却全不费功夫, 意外之喜啊。
只是要拥有这乍然的欣喜, 就必须得有个乍然的承受能力。他们事先没有任何准备,这机关井道又足有数丈高,从上面掉下来可不是一件闹着玩儿的事情。这个高度,便是摔不死人, 最起码也要骨个折什么的。
坠落之际, 刘僖姊只觉身体似被剥离, 瞬间呼吸不得, 五脏六腑好像要破体而出,大脑几近空白。但在即将与地面接触的顷刻之间, 她的体内似乎被突然注入了一道真气内力, 遏制了坠落的急厉势头, 身体如同趟在云彩之上,轻飘自然,方才那种难受至极的感觉也逐渐消散。正因有了这股内力相助,当她真正落地时,身体并无剧烈清晰的痛楚,只像是从一尺高的地方摔下,不甚打紧。
她趴在地上懵愣了片刻,然后才爬起来。周围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她置身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感触不到,莫名有些颤栗。身体里的那股真气内力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好似方才危急关头那一瞬间的变化只是她的错觉而已,这机关原本就是一尺高,并无她感受到的那么可怕。但她心知,那不是错觉。
“孟玊?”她张嘴小声呼唤,带着寻找与试探的语气。
半晌后,并无回音,周围仍旧是死一般的沉寂与黑暗。
她心中渐冷,忐忑又多几分,又连唤几声,皆无回应,心跳开始加快。这种处在茫然与完全未知里的感觉,像是毒蛇缠绕在颈,让她有些不想承认的窒息。她想到方才坠落时的瞬间感受,孟玊似乎抓住了她的肩膀,给了她力道与支撑。还有坠地时那股子游走在百骸间的真气内力,无缘无故的保护了她。
难不成这人已经……这样的高度,应当不至于。
“孟玊。”她再次开口,声音依旧不大,却不再是试探。
“给你的火折子还在不在?”
身后,男子的声音传来,有些真实又有些虚幻,距离很近却又很远。
袖中不自觉握住衣襟的手松开,她知这人还在,便渐渐安下心来,从胸口摸出那根火折子,吹亮了以后转身。孟玊就站在她身后,火折子的微光将他胸前的衣服照亮,她这一转身几乎就要贴上他的身体。她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几步,将火折子举高一些,去看他的脸。
黑暗的吞噬中,她捧着唯一的亮光,第一次认真瞧见了他那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睛和一对刀裁般的英眉。刹那间,男子眸中的墨光与深邃让她恍惚。
“周围应该有烛台,去把蜡烛点了,本公子可不喜欢当睁眼瞎。”男子一开口,语气一如平时的傲慢与轻意。果然,方才那一瞬间只是她的错觉。
刘僖姊摸索到墙壁,果真找到一处烛台。只是那烛台是钉死在墙上的,她只能将上面的两根蜡烛取下来分别点燃,然后将其中一根递给他。蜡烛远比火折子强太多,瞬间驱散黑暗,将周围照亮,他们这才发现,二人所处的是一间密室。
“果然是另有乾坤,他们竟将空箱做成了机关,实在是狡猾的厉害。”刘僖姊暗叹一声,举着蜡烛在密室来回走了一遍,四处小心打量,同时又发现了一个极其严重的问题。
这间密室,似乎并无出路!
孟玊虽然处在原地未动,但也随着她的目光移动,很显然也发现了这个问题。这里,除却头顶上的机关井道,再无其余密道,周围墙壁光秃,连烛台也只有两个。
“你方才打开的那些箱子,共有几个是空的?”孟玊突然开口询问,刘僖姊的脚步立刻凝滞,回头看他,目光渐缩,却并不回答。
周围的空气又陷入沉寂,这俩人都是聪明绝顶之人,有些事情并不用说的十分明白,就能立刻想到其中的弯弯绕绕。刘僖姊在库房内接连打开了七八口箱子,估摸着得有两三口是空的。刚开始还以为是他们运气好,歪打正着的找到了机关,现下看来,哪里是什么运气好,分明是正中陷阱,一头钻了进来。若此处真是机关,怎会没有出路,若那几口空箱每一个都是这般,那便是挖好的陷阱等人来跳!兵器库内,除了高架便是箱子,根本无处藏身。若真是入了贼人,必会如他们一般忍不住开箱,然后顺理成章的发现空箱。事实上,谁也不会无聊的去钻进箱子里玩儿,但若不小心惊动了外面的守卫,空箱便是唯一的藏匿处。
想到这里,刘僖姊心下微寒,握着蜡烛的手被滴上了几颗滚烫的蜡油也浑然不觉疼痛。她心道,若真是每口箱子都是井道,那他们此刻便是入了笼子的猎物,只能等着折命了。
“害怕吗?”
孟玊云淡风轻的询问,此刻陷入绝境也未见他有神色起伏,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反看刘僖姊,却比他还要淡定,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是深思。
“害怕什么?”她不甚在意的反问一句,将心绪从思考中抽回,举着蜡烛准备再查看一番。
“我们出不去了,只能等死。”孟玊随意找了个角落坐下,也不嫌地脏,单膝弓起,一只胳膊支着脑袋,饶有兴趣的看着她忙活。
“我知道。”刘僖姊极为敷衍的回答他,连眼都不抬,手下动作不断,正细细检查烛台,她素来心细,连一丝纹路都不肯放过。
“你不怕死?”
“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