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气氛有些微妙, 何珩虽没有如坐针毡的感觉,但此时此刻方感觉到这位长公主殿下的慑人之处。
“殿下怀疑末将?”他反问不答, 乃是不确定刘僖姊到底知道了多少。
“并非怀疑。”她顿了顿,再道:“乃是肯定。”
“当日将军抓了上安郡大小所有的官吏,竟是连一郡太守都不放在眼里,当真只是为了山南关的军事布防图?依着将军的性格, 当日没有为难这些人,反倒是将他们放了, 这实在是有些耐人寻味。”
何珩神色未崩,掀袍重新跪下,大声道:“殿下猜的没错,此事末将确实知情。”
何珩承认的太快,没有丝毫掩饰, 刘僖姊有些意外, 却并不恼怒。然她也没有再次将人扶起来, 只由得他这样跪着。良久后, 她才徐徐开口,语气有些深沉。
“将军良苦用心, 本公主何尝不知。只是此等行事方法太过冒险, 以后万勿为戒。”
何珩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 岑怀依旧在门口候着, 像是在等他。
“左相。”他主动上前招呼。
岑怀看他的神情已经不似方才那么凌厉, 淡道:“将军行事太过鲁莽, 殿下并非不听劝谏之人。”
“先前不知殿下为人, 才设下此局。方才殿下与末将交谈甚多,往后若是有事,末将必要直言上谏的。”何珩坦荡接受这一份含蓄委婉的指责,同时表明态度。
岑怀对他这一番承诺倒是满意,只有些担忧的看了看何珩身后紧闭的房门。
“左相,殿下以前……经常如此?”何珩知这话自己不该问,但他是替旁人问的。
“少时遇到这些事情,她还要缓缓才能平复,如今却是不会了。”岑怀这一句带着长者为师的苦奈与怜惜。
何珩亦转头看了眼身后的房门,心忖这里面的人究竟是淌过怎样的风浪才能以女子之身练出这份处变不惊的胆魄,比许多征战沙场的老将都要强上许多。
苏珮从里面打开房门时,何珩的身影正消失在院子尽头,她神情幽深瞧着那背影,叹气一句。
“此今日之后,龙骧将军才算是真正的为公主所用。”
话落,她见岑怀依旧站在门口没有离去,便上前劝他离开。
“公主无事,左相且放心。”
然岑怀却不为所动,道:“她心中有事。”
“孟公子还是没有音讯吗?”苏珮意会,刻意压低了声音询问,免得被房间里的人听到。
“没有。”岑怀微蹙眉头。这个孟公子好似人间蒸发了,全然没有半分音讯。
“公主从未如此挂念一个人。”苏珮叹气,又道:“这位孟公子必如传闻一般,是个端端方正,才情满腹的人。”
苏珮口中这个端端方正,才情的满腹的人,此刻正在被自己的兄弟吊在床上打,样子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老子当初就不该听你的!那岑怀原本是个什么脾性,今日都对我横眉冷眼一番,可见此事干的有多没脑子!”
何珩一顿怒气没地儿撒,逮着孟玊现在这个毫无反手之力的可怜虫一个劲儿的折腾,非要将这馊主意全算在对方头上不可。
孟玊被追着在房内跑了两圈,气喘吁吁的扶着桌子,对他道:“当初这法子也是你同意的,合着现在全都赖我?”
“不赖你赖谁,自己媳妇儿都能下得去手,还是男人吗?!”
何珩袍子一甩,坐下灌了一口凉茶,越想越觉得此事丢人。
孟玊也顺势坐下,抚了抚胸口,待气息平复后再开口:“战乱在即,若不用此法将她逼上一逼,叫她看清一切真相,这上安郡的事情不知何时才能有个结果。”
何珩自知他说的有道理,且这事细想以后,除了丢人一些,对他也是有好处的。看长公主今日对他的态度,他的脚跟算是站稳了。
“你媳妇儿和你想的不一样,她并非一心为自己的权势筹谋,也绝非冷酷无情之人。”
“你倒是被她收买的彻底。”
从前长公主的名声确实不好,这也是为什么何珩已经对其尽忠,却还是没有放弃当初的计划,将马恒逼至此种境地。他其实也是想趁此机会试一试长公主的反应,好更加坚定心中的信念,证明这条路自己没有选错。现在看来,他没有选错。
“孟玊,其实有些事情你可以直言给她,并非只有这些算计阴谋才能成事。”今日之事多少给了何珩一些触动,他知孟玊所谋之深,但那个沉着冷静的女子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坚毅和强大。
“你不了解她。”孟玊轻笑,眼中一抹暗淡极快闪过。
“不。”何珩否认,道:“是你不了解长公主。”
御国长公主遇刺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上安郡。即便是这座城如今已经没有了多少人,但这等大事还是瞒不住的。但此事发生两天之后,城内就发生了一件更令人惊诧和不可思议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