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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醉与山翁,一(第1 / 2页)

头先变故陡生时, 车夫便已下了车,只将缰绳攥在手中以防不测。

却不想马儿忽然吃痛,忽地一甩脖子, 惊马力道极大, 拖得车夫缰绳几乎就要脱手。

车夫心知不好,面孔吓得青白,奋力揪住缰绳, 马儿连声嘶鸣, 死命奋蹄扬脖, 却受车厢束缚无力摆脱,只得在原地乱跳,三两下便将车门甩开。

一人被重重甩出车外, 当街滚两下, 便伏在地下一动不动,软绵绵的身体似被人抽去了筋骨。

那人原本指望一击而中便可趁乱逃走, 见状大惊失色, 悔之晚矣, 不仅没走,反而着急赶上前想看个究竟, 又怕她被马踩踏,要去拦那惊马,左支右绌, 被几个人以横刀架住脖子动弹不得。

秦大一见有女眷受伤, 登时气血翻腾,勃然大怒, 心知今日这个差事是办砸了, 从今往后兄弟俩就是十六卫中的笑柄, 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他原本来寄望于兄弟俩齐心协力挣出家业,这下子全泡汤,气得抽刀出鞘,雪亮的锋刃迅猛划过,就往那人身上招呼。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迅捷如黑鹰的身影从天而降,秦大惊得浑身僵直,瞬时横刀已被来人劈手夺走。

他目瞪口呆,“王……爷?”

李玙从马上直扑下来,抢刀在手,三两个跳跃起落冲到马车前。

——咣当!

一声巨响,震得秦大耳根发麻。

李玙一刀砍在车辕上,用力甚猛,竟将车辕整个斩断,从车厢上脱开!

众人都吓得呆了,尤其是那贼人,瞳孔急剧紧缩,视线半晌才从车转移到人。

李玙提刀而立,呼呼喘气,刀锋气势凌厉霸道,在彻底斩断两尺粗的车辕之余,连交接处刻着花纹的生铁环扣也硬生生斩裂,碎成数块脱落。

马儿顿时如释重负,扬蹄跑开。

李玙稍微放心,吐出一口气,正欲说话,却不想,须臾之间,车厢忽然失了重心,整个儿向后翻倒!

李玙急得再欲踏步向前,已被秦大死命抱住。

“殿下不可!”

李玙大怒,推开他正要喝骂,忽见果儿赶了来冲在前头。

只见他赤手空拳,却毫不犹豫,越跑越快,以全身之力狠狠撞上车厢,虽然稍稍止住车厢翻倒之势,自己却因站立不稳顺势跌倒,刚好被车厢狠狠砸下压在腿上,登时疼的晕了过去。

众金吾卫眼见李玙亲身救人的迅疾之态,都知道车里必是贵人心尖尖儿上的重要人物,忙团团围上来徒手稳住车厢,哪里还顾得上倒在地下的果儿?

有几个急于立功的,甚至踩到他手指脚跟。

众志成城之下,车厢终于缓缓稳住。

秦大松开李玙退后半步,嘶哑着嗓子道,“殿下——”

李玙置若罔闻,振臂迈步,预备亲自上前抱了杜若出来。

——完全是习惯性的,在这么做之前,他沉着有力的目光下意识地先扫视了在场所有人的神色,凡与他目光相接者无不躲闪着低了头。

独独一个例外!

李玙冷冷哼了一声。

方才那个莫名其妙闯将出来的人,正满面惊疑不定,目光灼灼地盯着车厢,关怀急切之意溢于言表,虽置身于重重兵刃之下,竟是丝毫都没有在意。

秦大顺着李玙的目光巡检过去,登时大声喝道。

“殿下,待卑职去绑了他来!”

李玙并不回答。

他自幼已经习惯于隐藏心迹,轻易不愿让旁人明白己之所欲,陡然看见那人神色,落在旁人眼中,分明是与杜若有极大干系。

——由彼及此。

他立时醒转,想起前几日宫中传出消息,圣人已将废储之意宣之于口,这个当口儿,行事务必更谨慎些。

李玙站定脚步,深深吸气,将双手背在身后紧紧握成拳头,定了定心神,板起脸吩咐。

“长风速回府里赶一辆马车出来,接了娘子回去。”

“是。”

长风平日里便不比长生机灵得用,方才没能拦住李玙出手救人,正在懊恼,忙快马加鞭赶了去。另一个亲随名唤合谷的,便挽了衣袖爬上车厢去照看杜若。

众金吾卫原本还好奇车上何人,见合谷默不作声掩了门,只得讪讪收回目光。

再一个名唤太冲的便向秦大一条条吩咐。

“方才那位小阿姐,还有我们府里的果儿,都请军爷们抬了路边歇着。”

秦大忙应了。

“这三个贼子公然冲撞忠王府车驾,简直胆大包天,分明有不轨之心,还望各位军爷严加审问,切莫轻纵。”

秦大应了声喏便去提拿,那人却仿佛怕他似的,直扭着头不肯与他对面。

秦大憨直,踢了一脚骂道,“直娘贼!都落到咱们兄弟手里了,还缩着个乌龟头作甚!”

边说边扯了黑布下来,一看之下却是大为惊讶,连声大叫。

“诶?怎是哥哥?”

秦二探头一瞧,那人果然便是柳绩,他心眼多,皱了皱眉不开腔。

太冲便问,“怎的,军爷认得这贼子?”

秦二抢先低声答,“回中贵人的话,这厮乃是我们金吾卫从前的弟兄。”

太冲听得狐疑,仍大声问道,“从前的弟兄?什么意思,那如今呢?”

秦二不由得瞧一眼周围。

长街上挤挤挨挨排了二十几座王府,守卫森严非同寻常。

自那马受惊跑出之后,前前后后已围了许多看热闹的黄门、宫女、侍卫。

京城十六卫原本分作左右卫、左右骁卫、左右武卫、左右威卫、左右领军卫、左右金吾卫、左右监门卫、左右千牛卫等十六支军队。

其中左右卫与左右骁卫等四卫地位最高,专司宫禁宿卫,乃是天子亲卫。

左右金吾卫主掌京城巡警,偶作亲贵侍从仪仗之用。

左右千牛卫执掌京城宗室王府宿卫。

如今这些围着看热闹的侍卫,应当都是左右千牛卫的人。

秦二忙凑近李玙单膝跪下,低声回话。

“殿下容禀,此人名叫柳绩,原是金吾卫八品参军。因前些时候借了人家的高利贷,利滚利来还不起,便偷将库房中的赃物拿去变卖,叫长官逮了正着,已是革去职务永不录用。”

李玙听得‘柳绩’二字便是一怔,扭头望去,却见他也正直眉楞眼瞧着自己。

“卑职瞧着,今日追赶他的多半便是放贷之人。不意冲撞了殿下,实在罪该万死。只是此人实为我金吾卫之耻,今日,今日若是殿下要在长街上发落他,难免叫金吾卫在千牛卫跟前失了颜面。恐怕用不了多久,整个十六卫都会传遍。因此卑职斗胆,请殿下手下留情,过后再处置他。”

李玙听了不置可否。

秦二当他不肯,只得道,“那,卑职将他送到忠王府上,任由殿下处置?”

“那倒不必。”

李玙淡淡道,“既是金吾卫的家事,本王不问便是。”

秦大听了大喜,忙推攘柳绩,“哥哥还不快谢殿下不杀之恩!”

他力大无比,推得柳绩一个踉跄几乎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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