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力士半道上截下了往宫中报信的朱颜,打发她去安乐公主那里报信,自己则是冒充上官婉儿的内侍急匆匆赶到李重俊家里。结果,他却懊恼地发现,和特意赶来的人相比,自己只算是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小虾米。凌波和安乐公主走得近,这算不上秘密;窦从一这个新任雍州刺史最懂得趋炎附势,会恰到好处地出现也不奇怪;但相王居然会派人来要人,那位临淄郡王李隆基会恰好派来和李重俊喝酒,这怎么看怎么有古怪。
论左右逢源的本领,他还真是不如凌波。可即便如此那又如何,那道触目惊心的伤疤也许还能褪去,可她心口的那道伤疤呢?
回宫的路上,高力士脸色自是阴沉沉的,直到进入右银台门时,他方才挤出了一丝笑容,很是娴熟地向一个羽林军卫士手里塞了一包铜钱。虽说以他的官阶并不用搭理这些连勋官都没有的寻常军士,但他一来继承了养父的家产不缺钱,二来也是和凌波学的这一招。得到人家的几句提点之后,他便欣然举步入宫,可没走出去多远,他忽地感到身后似乎有人,连忙转过头去。
起先忽然消失的云娘竟是又出现在他身后,他甚至连对方什么时候跟上来的都不知道。
这右银台门附近是学士院和内侍省,最是人来人往,因此他只能强自压下心头怒火和疑问。及至来到僻静处,他方才转过身来怒瞪着云娘:“前辈刚刚到哪里去了,为何紧急关头偏偏不见人影?这要是小凌有个三长两短……”
“那丫头福大命大,怎么可能有三长两短?”云娘微微一笑打断了高力士的话,口气显得极其轻松,“我听到事情不好就过去看动静了,恰好看到她和李重俊对峙的一幕。那股狠辣,那股果断,和陛下当年竟是有几分神似!放心,她下手很有分寸,那伤势养上几天就没事了,要是我出手反而糟糕。虽说这样她和李重俊算是成了死敌,但日后若没有完全的把握,李重俊再也不敢动她的脑筋。”
“我明白了。”高力士深深吸了一口气,旋即斩钉截铁地道,“我会去设法说动上官婕妤,让你到小凌那里去养老!”
凌波自然不知道高力士的决意,坐安乐公主的车抵达平康坊自己家的时候,她只觉得疲倦欲死。强撑着和安乐公主说了一会话,又强打精神把人送到门口,一关上大门,她就觉得脑袋发昏浑身乏力,若不是旁边尚有朱颜搀扶,她几乎就要软倒在地上。饶是如此,一脚高一脚低地走到自己住的那个院子,她仍然花费了比平时多一倍的时间,一进屋便一头扑在了床上。
朱颜今天也来来回回奔走了一大圈,此时瞧见凌波如此做派,她一面示意紫陌和喜儿上前服侍,一面小心翼翼地提议道:“小姐,要不要去请个大夫来瞧瞧?”
“瞧什么?难道大夫还能瞧心病不成?”
凌波冷笑了一声,却不防紫陌毛手毛脚地移开了她脖子上的帔帛,露出了那道血红的伤口。见小丫头没高没低张嘴就要嚷嚷,她顿时沉下脸喝道:“别叫,就是一点皮肉伤而已,别大惊小怪!”
见紫陌吓得一句话卡在了嗓子眼,她方才对朱颜吩咐道:“对外头说我病了!若是有人来探病,哪些人该领进来,哪些人该用借口挡回去,你自己心里有数。若是有送礼的一概都收下来,记下名单再说。”
见朱颜连连点头,她便疲惫地叹了一口气,旋即才想起了另一个人,于是开口问道:“今天既然是陈珞报的信,你去找安乐公主,可是陈莞去找的相王?”
朱颜本想答是,见凌波虽然斜倚在床头,眼睛却炯炯瞪着她,只好实话实说道:“我原本让陈莞去找相王,她却说相王素来是老好人,说不定一个冲动亲自出面,正好上次临淄郡王曾经送给她一块玉佩,她便以此为凭去找的临淄郡王。料想今天那个相王派来的管家也是临淄郡王弄来的,只是不知道临淄郡王为何还会亲自前来。”
陈莞居然去找了李隆基!这丫头怎么如此死心眼,这种事情找老好人相王出面岂不是最妥当么?这么说来,裴愿那个傻小子一定是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