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么个模样儿做什么?”黛玉看紫鹃惊得目瞪口呆,反倒有些好笑:“他本性聪敏,能想着这些也不出奇。”
话虽这么说,但说到最后,她却有些怅怅然,眉眼低垂,似拢着一层愁云。
紫鹃一怔,先不管宝玉,反问道:“姑娘倒像是有些不喜欢?”
黛玉道:“他的本性,却不是喜欢那些的,如今偏要自己去做,岂不可惜可叹?依着我看,人生贵在适意,他要是父亲那般留意功名,有心做出一番事业来的,那倒也罢了,偏偏他不是。这么强扭着,又有什么趣儿?也不是他这么个人了。”
见她言语中多有伤感喟叹,却似不愿宝玉变了,紫鹃心里有些酸涩,却还是道:“姑娘,人岂有不变的?越是大了,想得越多,自然不像小时候那样的。只消他这心里知道,自己最看重什么,没被手段蒙了心,纵然变,又能变到什么地方去?”
黛玉摇了摇头,道:“这却未必。”
说到这里,她似不愿再说,转而道:“倒是有另外一件事,你留意些。”说着,就将王夫人有意重新唤金钏儿进来一件说了。
贾宝玉有变化,紫鹃是千肯万肯的,原要再三劝一劝,但看黛玉这么个样子,她也有些冷静下来:这事现在不过是起头儿,未必十分作准了的。自己也全不知里头的细故,拿不准里头的脉络,宁可先放一放,免得说得不肯切,反而失去了信任。
有了这一番念头,后面再听得金钏儿的事,横竖得空,又念及旧情,她便也不推辞,起身就道:“我去问问玉钏儿。”
黛玉道:“你忙了这一天,明儿再过去也不迟的。”
紫鹃伸手理了理裙摆,笑着道:“又用不着我怎么走动的,又有什么劳累的,不过车上晃得人晕眩罢了。这会儿太太想来去老太太那里了,玉钏儿正得空的时候,我去问一问,知道了她们后头预备怎么着,多少也放心些。”
见她这么说,黛玉只得道:“罢了,你去去就回来,别多耽搁了。又有,头前你说得也尽够了,金钏儿要回来也好,不回来也罢,你不要再多劝。那到底是她自己选的,这样的事,说多了未必能得个好的。”
紫鹃答应一声,抬脚要走,忽想起先前雪雁的话,转身又劝黛玉:“姑娘只管说旁人,自己也顾着些。我听雪雁说了,先前的甜羹没吃两口,晚饭也不去了,这怎么使得?再有什么事,身子最是要紧的。”
黛玉见她絮叨,只得答应:“好,我等着你回来,再用晚饭,这可使得?”
得了这话,紫鹃才笑着去了,一时寻到王夫人院中,正撞见玉钏儿从里头出来,她忙叫住了:“玉钏儿,你过来。”
见着紫鹃,玉钏儿原本有些沉郁的脸,顺时有些光彩起来,忙紧走两步,就拉着她到了自己那一处小屋,关了门道:“好姐姐,你可算回来了。”
紫鹃一怔,因问道:“你这又是怎么了?”
玉钏儿跺了跺脚,虽然在屋子里,还是忍不住左右看了看,才凑近了道:“太太想叫我姐姐回来,你可知道了?”
紫鹃道:“早前你就说了,我如何不知道。今儿过来,也就是听说太太张了口,想问一问你姐姐究竟是个什么心意?”
玉钏儿叹了一口气,道:“要她情愿回来,我还着什么急?”
“你的意思是……”紫鹃目光一闪,心里有些欢喜起来:“既如此,就直回了太太就是,你就担心什么?”
玉钏儿沉默半晌,才道:“太太已是张了口,我们现驳回了,这又如何使得?先前你就说过,真个回来,那是太太的恩典,越发一点儿错处都不能有的。我原还有些听不出,现在才品出那么一点意思来……”
紫鹃一怔,细想了想倒也体谅出他们一家的犹疑:先前王夫人忽得翻脸,现今又忽得好起来,这一时好一时歹的,着实让人心惊。
然而,王夫人当日暴发,一半是迁怒,一半是疑心,平素她却还算宽和。哪怕这宽和,不过跟探春看丫鬟如猫儿狗儿似的看待差不多。再有,金钏儿能得脱牢笼,也是好事,那一桩婚事她既是应承,想来人事不错的。既如此,何必在王夫人跟前担那虚名罪过?
因而,紫鹃立时劝道:“依着我看,太太得了这消息,未必不欢喜!先前那些流言怎么说着的?非但有你姐姐,还有宝二爷呢。现今唤你姐姐回来,未必没有这个缘故。如今你姐姐一嫁,岂不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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添了几百字……从明天开始努力存点稿子吧,免得老是事故体质写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