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朕现在不就坐在你面前。”刘肇回道。
郑众抹了抹眼泪,冲李闰和江京摆摆手,那二人躬身退出,门开的瞬间,那一直趴在门上听墙根的小宫女“哎哟”一声直冲李闰和江京扑去,这两人都是机灵鬼,知道这小宫女是太后的人,有意地向左右闪开,那小宫女便直扑扑地便面冲下趴在了地上,顿时晕了过去。
李闰和江京相视一笑,一人一边将这个小宫女拖了出去。
屋内只剩两人时,郑众憋着一口劲硬着头皮从席上翻了下来,“老奴有罪,请陛下赐死老奴。”
刘肇愕然,急忙去扶他:“你这是做什么?”
郑众挣扎着跪在刘肇的跟前,从怀中掏出一方绢帕,双手颤抖着捧到他的面前,刘肇满腹狐疑地接过来,只见上面血色深暗,字迹隐隐可辨:妾梁氏嫕,河间人氏,章皇帝建初元年受选进宫,获封贵人,得蒙圣宠,生皇子肇,悲夫窦氏无德,蓄意构陷,夺妾之子,害妾之身,灭妾之族,今赴黄泉,不甘,不甘!
跪在地上的郑众眼见刘肇脸色已变,“咚咚”地在地上磕着头,一边哭着说道:“陛下老奴犯了欺君大罪,陛下您治老奴的罪吧。”
刘肇拿绢帕的手垂了下来,半响说不出话来,只是用呆滞的眼神看着前方的某一处。
“陛下?”郑众以为他是被真相吓呆,连着叫了几声“陛下。”
刘肇看着他,突然间像海啸爆发一样的勃然大怒道:“狗奴才,太后打了你,你便心怀怨恨,无中生有,诬陷太后,离间天家骨肉,郑众,你有几条命可以丢。”
郑众哪里还顾得上疼痛,拽着刘肇的衣角,哭的涕泗横流:“陛下,老奴岂敢欺骗陛下?当年粱贵人深得先帝宠幸,为窦氏所不容,极欲除之而后快,恰巧贵人得了隐疾,从民间寻得一张偏方,其中有一味药叫菟丝子,窦氏于是诬陷贵人想用菟丝子行巫蛊之朮诅咒先帝,想等陛下继位后临朝执政,先帝一时失察,听信了窦氏的谗言,将贵人赐死,满门抄斩,那时陛下尚未满月,窦氏因为自己没有生养皇子,遂将陛下收入宫中,对外宣称是自己亲生,知道内情的人尽被赐死,所以十几年来一直无人知晓。”
“既然知道内情的人尽被赐死,那你为什么没死,为何身上还藏着梁贵人的血字绢帕?”刘肇怀疑的眼神一直盯着他,郑众心乱如鼓,好像回到十六岁的那年,当时郑众还只是掖庭的一个小杂役,掖庭令见他年幼无知,便带他一起到梁贵人的宫中宣旨。梁贵人乘掖庭令不注意,悄悄将绢帕塞在了郑众手里。郑众当时也只是可怜那梁贵人死的冤枉,便也一直将这绢帕藏在身上,将这秘密掩盖了这么些年。后来,凭着自己的聪明伶俐,一步步提升,直到被派到皇帝身边伺候。
郑众说到这里已是不能控制,“老奴也早想告诉陛下,但一来陛下年纪小,怕陛下不信,反而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二来又见太后待陛下是一片真心,所以心里十分犹豫。现在陛下大了,窦氏又越来越专横跋扈,如果老奴再瞒着陛下,对不起陛下的深恩厚泽。如果陛下还是信不过老奴,老奴这就以死谢罪。”说着从枕边拿出一把短刀,即向胸口刺去。
幸得刘肇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手中的短刀打落在地,斥责道:“你这是何必?”
郑众葡蔔到和帝面前,涕泣道:“陛下,老奴听说为人之子,不能奉养双亲是为不孝,不能为亲人雪冤是为不义,认贼作父、视仇为亲是为不耻,梁贵人惨遭窦氏毒手,陛下却以窦氏为母孝敬有加,贵人九泉之下如何能暝目啊!”
刘肇呆立片刻,泪水潸然而下,绢帕从手中滑落到地上却浑然不觉。
“陛下,您说话啊……”郑众趴在地上,用乞求的眼神看着泪流满面的刘肇。
“报仇?”刘肇被自己说的这句话吓的退后两步,“怎么报仇?她虽杀我生母,可她毕竟养育了我这么些年啊。”可一想起这些年太后打着他年幼的幌子独霸朝政,又纵容窦氏一族紊乱朝纲,处处束缚他的自由,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已经滋生的恨意便在这一刻急速的膨胀,“这仇我早晚会报的,除掉窦氏一族我势在必行。”
“陛下”郑众提在嗓子眼中的一颗心终于是放下来,松了一口气,这才感觉到全身像被放在火上炙烤一般的难受,费力的喘着大气说道:“陛下,太后把你整日关在宫中,不让你与外人接触,就是怕还会有知情人知道这个秘密,就是怕陛下有一天会知道自己的身世从而对她展开报复行动。所以,陛下,咱们现在还是小心为好,老奴的命不足惜,就怕会牵扯的人太多,再一次掀起一场血腥屠杀啊。”一想起当时被杀的那些人,郑众全身得汗毛便惊悚地立了起来。那场秘密进行的血腥大屠杀,整整杀了几百多号人,当时的太后抱着宁错杀千人不放过一人的态度,好多人甚至不明不白的就送了命。
刘肇伸出手擦干了眼泪,“郑众,你立功了,这功劳朕以后再赏。你说的对,现在是非常时期,朕不得不装作像什么事不知道一样,还是要尊她为母后,每日去向她请安。再忍一些时日,待寻找机会再下手吧。”
郑众磕头,“陛下,老奴誓死追随陛下……”话还未说完,便头一歪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