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瞥了一眼书卷的名字,发现居然是我房中的一本地理志。
“我房里的书如何到了你那里?”
杜夜阑抬眸看我,道:“你房中的书,我都有一本。只是,我觉得这些地理志的书,写的都并不详尽,好些地方风土人情,并不切合如今情形。”
我掀开帘子看向外面的,已经出城了,城外山郭绵延,全然与城内人声鼎沸不同。
“这些地理志好多是前朝撰写,斗转星移,沧海桑田,书上所写与如今不同,再寻常不过。”
杜夜阑放下书卷,说道:“好好,我记得你曾经说,如果离开了司徒景湛,你想去很多地方,每到一处便记下那地的风土人情,然后整理成各种地理志。”
我叹了口气。
“那的确是我想过的日子,只可惜,如今病恶缠身,被困丞相府,处处是想要我命的人,哪里还能浪迹天涯海角?”
第34章 换一个皇帝
我们去的是京都城外的小苍山,却并不是京都人们游玩常去的天苍山。马车一路向前,路上行人渐稀。
车马停在了山脚下,下车后我望着远处高耸的天苍山,那山腰间隙,湛蓝的天际还飞着许多色彩艳丽的风筝。
一旁桃言从车上提着食盒跳下了车,说道:“若是出游的话,还是天苍山更适合呢。我听闻这两日天苍寺的明通大师云游回来了,正布道讲经。他那个算姻缘很准的小徒弟念缘小师傅也回来了。
月牙跟在桃言身旁,抱着剑打趣:“姐姐,你瞧着小妮子想嫁人了,怕是想去天苍山找小师傅算姻缘。”
我看着几个正直妙龄的小姑娘打打闹闹,也忍不住笑了笑。
谁当年,还没想过去天苍山找师傅算一算姻缘。
这便想着,不知觉杜夜阑已经走到了我身旁。
“好好,你当年也算过姻缘吗?我听闻那位念缘小师傅,算姻缘的确很准。徐大人和他夫人还未成亲时,便来算过。”
我拢了拢耳边碎发,道:“那念缘师傅如今应当也才十几岁,六七年前,他还是个孩童,如何就能替人算姻缘了,莫非月老下凡?”
说道这里,我好奇地问道:“莫非你算过?”
众人也都好奇地看了过来,杜夜阑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窘迫。
“倒是未曾找念缘师傅算过,不过教我的师傅,也曾教我易经八卦,他在占卜卦象上也有研究,我离开时曾给我算过一卦,说我此行——会遇到有缘人。”
杜夜阑口中的师傅,应该是那位杨九通。
我想到杜夜阑书房密道后的那一方天地,那屋外机关也是与这八卦易经相关。至于他算的有缘人,我看杜夜阑的神色似有犹豫,并不像是说了真话的样子。
“你师傅说的是有缘人,还是有缘无分的人?”
杜夜阑眸色如墨,沉冷了一瞬,旋即眼底便泛开了笑意,缓缓道:“自然是有缘人。”
身后杜行也已经将我们要带着上山的东西都拿下了马车,直接背了一个竹篓。我以前倒也见上山的人这幅装扮。
可是那些人一般是爬去寺庙外做小生意的摊贩,或者是寺庙中归去的采买和尚。
“我们只是上山散散心,有必要带这么多东西吗?”
我好奇地瞥了一眼,发现杜行背篓里的东西除了几把伞之外,还有一大包用黑布包裹起来的东西。
杜夜阑忽然攥住了我的手,拉着我便往山上去。
“好好,你以往可曾来过小苍山踏青?”
我摇头,“自来出城踏青便是去天苍山,虽说这两座山相近,但小苍山更远,地势也更加险峻,罕有人烟,马车都不能上来,自然不会来此。”
杜夜阑仰头望着隐藏在白雾中的小苍山山顶,说道:“我年年清明,都会来此。”
我愣了下,“清明”两个字一下便让我明白了什么,便没再说什么,任由杜夜阑牵着我的手往山上走。
这小苍山上倒也有路,可远不如天苍山上的道路宽敞,能过马车。更加没有青石台阶,可供礼佛的人上山,只有窄窄的山道供人通行。
走了大概半个时辰,我们便到了山腰一处,周围树木茂密,却有一处石亭在。
进了亭子歇息,我抬头,便看到那石亭的柱子上写着两行字,那字用的是朱漆,长久风吹雨淋,好些字已经不见了。但剩余的字笔锋磅礴大气,颇有铁马金戈的气势。
我忍住住走到了柱子前,上手摸了摸,手上便又沾了些灰尘。
“没想到这山间石亭上还有如此好的字,只是可以了风吹日晒,这石柱上的字也看不清楚了,不知道原本写的是什么。”
我回头,便看到杜夜阑背着手站在我身后,正仰头望着石柱。
半响,他道:“你觉得这次好吗?”
我点头,虽然我的字写的一般,练得也一直都是女子学的簪花小楷,但是对于点评书法,我还是有把握的。
毕竟无论是南越的官员书生,还是北周的皇子才女,人人都练得一笔漂亮字。
“一笔一捺,颇有千军万马直面而来的气势,但整个字却又藏锋,想来是个豪放豁达之人写的,但是……他这个字落笔收尾却又有迟钝之处,真奇怪。”
身后,杜夜阑说道:“这柱上字,最早是我义父写的。你说它奇怪,是因为这石柱上的字是我年年用朱漆重新补上的。我的字是义父教地,可总也写不到他那般豪放豁达。”
我转过身去,便见到杜行从背篓的黑布里取出了笔和朱漆。
我坐在石亭上看杜夜阑补字,说是补字,实际上很多字完全是杜夜阑自己在写,可是笔下字迹,与他往常所写完全不同。
山风从林间吹来,带着不知道从哪里裹挟来的白色梨花花瓣,满满灌了杜夜阑两袖,他收笔时,那满袖的梨花瓣便纷纷扬扬洒在了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