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郎中话未说完,就看到彭正平白眼一翻,人就往地下瘫去。连忙上前拖住,不断的呼唤:“小相公,小相公!”
汪永良听到彭正平一整天守在家门口,感觉有些出乎意料,但又觉得这是情理中事。不过听到他晕倒在家门口倒是有些吃惊。无声的安慰了满是惊讶,又有些不安的妻子后,汪永良对着前来汇报的老管家说道:“现在他怎么样了?”
“可有醒来,应该没有什么大碍吧?”
“回老爷的话,小相公一整天没有吃喝了,听说昨天过江时还落了水。身子骨正虚着呢。”
“胡郎中正在给他瞧看、推拿,想来一会就会醒来。”
“那就好,彭家就他这么一个儿子,虽然我们退了亲事。但要是让他在我们家门口出了意外,终究还是不妥。”
听到老管家的答话,汪永良点了点头,接着说道:“等会他醒来,就按郎中的吩咐,要抓药就给他抓药,要休息就让他休息。”
“若是没有什么大碍,就差人把他送回去。”
“只要他一不出事,二不进汪家大门,其它的你看着操办就是了。”
“有了结果再来回我。”
把管家打发走以后,汪永良这才扭头对着一脸担忧的妻子,把她的手放到自己手心,轻拍着说道:“关已则心切,他晕倒了也是常理中事。”
“再说他都一天没有吃喝了,昨天还落了水。刚才管家还说他来的时候就声音嘶哑。”
“年青人,这点病痛不碍事,相信只要休息一两天就好。”
彭正平被胡郎中救醒之后,就被汪家家丁送回了杨桥。在母亲的守候下静静的入睡。彭袁氏见他已睡着,这才离开他卧室,自己摸索着回房歇息。
彭袁氏回房后,彭正平房间里静静的,除了他的呼吸声,房里就只能听到油盏的灯油变少后,灯芯燃烧时噼呖啵啰的轻响。以及窗外不时吹过的轻风,吹得屋里的半明的油灯忽明忽暗的不断摇晃,光影摇曳。
也不知是是什么时辰,半开的窗口,突然从外面探入一个人头。人脸面上蒙着一方素色的轻纱,看不清她的容颜。但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却是让人过目难忘。
来者正是那于姓的白衣女子,她探头探脑的往屋里不断查看,发现没有任何动静后,随即把窗户再打开了些,然后纵身进了屋里。
她手里拿着彭正平当日遗落的红色香囊,目光不断的四下张望,寻找合适的摆放地点。
书桌?
不行,那样太显眼了,一眼就能让人看到这是有人特意放在这里。
把香囊从书桌上重新拿起,转身就想把它放在书架的某本书后面。想了想,又觉得有些不妥。她不晓得彭正平喜欢翻看哪些书,要是许久都不翻动那本书,那岂不是一直都发现不了它?
左看右看,屋里除了床铺、书桌、书架以后,房里就再没有其它物件。放在哪里好呢?白衣女子扭头晃脑的不断四下比较,远远的看到彭正平在床铺上翻了一个身,这才眼神骤亮的望着彭正平睡觉的床铺。
一心想着把香囊置于彭正平的枕下,白衣女子并没留心到袖袂勾住了挂在书架侧边的布袋,回身之际,把布袋里的一个卷轴带了出来。
卷轴并没有用绳子捆住,掉落在地面上,惯性的展开了一部分。原来是一副画卷,卷轴画的是一位脸带纱巾的女子。这正是以前彭正平用来打探白衣女子所画的图影。
见到卷轴里的画像画的居然是自己,白衣女子有些意外,当下俯身拾了起来,然后就拿在手上慢慢的展开。
画卷里的女子衣袖飘飞,脸上虽然带着轻纱,但双眼却是画的特别传神。白衣女子看的连连点头,嘀咕道:“这呆子诗书不知念的如何,丹青倒是不错。”
看了许久,白衣女子才依依不舍的将手中画轴卷起,放入布袋之中。看着布袋里居然还有一个卷轴,好奇之下顺手就把它拿了出来。
将卷轴慢慢打开,果然又是一幅肖像画。而且画里的还是一位正值妙龄的绝色女子!
静静的看着面前的画卷,白衣女子总觉得这画画的不如上幅好,虽说这幅画口鼻都有,也画的与自己很像,眉目传情。但她始终感觉这画里的女子不是自己,只是又看不出是哪里画的不对。
想了想,她把画卷余下的部分继续打开,果然发现在画的右下侧写着两个小楷——欢欢。
见到这两个字后,白衣女子不由的看了一眼床上睡着的彭正平,嘀咕道:“真是了得,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人,硬是被他画出了不同。”
或许是白衣女子说话大声了些,床上的彭正平居然翻身打了个滚,嘴里还在念叨。
“于娘子!”
彭正平这一声叫唤,直把白衣女子惊的差点魂飞魄散,以为是彭正平发现自己偷看他的画作。连忙把手中的画卷放在书桌上,扭过头往床铺望去。
谁知入目的却是彭正平依旧还在床上躺着睡觉。只是嘴巴不断的张合、念念有声,嘀咕着些什么。
见此,白衣女子怕他就要醒来,连忙走到床前,趁着彭正平不备时,将那日捡到的香囊塞到他枕下。
见事情已经办妥,白衣女子就想就此离去,不过看到彭正平嘴巴还在张合的说着梦话,禁不住心中好奇,把耳朵凑到他嘴边,想听听对方在说些什么。
彭正平嘴里不断的念叨着:“欢欢,欢欢,我不能没有你,你不能走!”
“欢欢,你不要死,我不要你死!”
“欢欢!”
看着他在睡梦中还不断的擩动身体,叫唤着汪见欢的名字,还越喊越大声。白衣女子心里感触极深,面色变的有些凝重。甚至有些苦涩。轻轻的感叹道:“最苦天下有情人!”
“汪见欢怕是撑不住几天了,你这又是何苦呢!”
白衣女子眉头轻皱,神色复杂的望着熟睡中的彭正平,眼神中有些痛惜。看到有丝丝的口水顺着嘴角流到他嘴边的燎泡上,忙拿出一方丝帕,轻轻的把它拭去。
谁知彭正平叫唤了一阵汪见欢后,又改口再次呼唤起于娘子。白衣女子见他呼唤自己,只是情神一愣,过后就脸露淡笑,静静坐在彭袁氏原先坐过的凳子上,在床前望着他不断的叫唤自己,在睡梦里和自己说话。
“于娘子,你眼睛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能和我说说么?”
“我特别、特别的想知道它是什么!”
听着彭正平在梦里向自己问话,白衣女子心里一阵酸涩,面色凝重的过了许久才轻声说道:“你就这么想知道这些么?”
“如此执意的打听一名女子的私密,莫非是你心里已经喜欢上了我?”
白衣女子本是自言自语,谁知睡梦中的彭正平听到她说话,却把话接了过去,道:“于娘子你心地那么好,人又长的标致。谁能不喜欢?”
“我是有些喜欢你,一点点,就一点点!”
“虽然我有时特别的想你,但真的就是一点点!”
“只有一点点!”
不知睡梦中的于娘子是什么神情,又和他说了些什么。彭正平不断的解释着自己只是有一点点喜欢她。
白衣女子听着彭正平这么说,反复的强调着只有一点点。双眼的的泪水不断的扑扑滴落,顷刻间就变成两行,垂到浅色的面纱上。
手捂着嘴低低的哭泣,任凭泪水无情的打湿了纱巾。白衣女子哭了好久,才收了哭声,抽噎着对着早已沉睡,动静全无的彭正平低声说道:“呆子,你就是个傻瓜!”
“你不说还好,一再强调只是一点点,那就不是一点点了!”
连自己心里喜欢谁,你还不知道么!”
“呆子!”
白衣女子嘴里埋怨着彭正平,但眼睛一直目不转睛的望着他,眼神清亮而复杂。有感动、有欢愉、有宠溺、有痛苦、还有那一直没法隐藏的淡淡的忧伤。
周围不时的传来鸡啼声,窗外天色逐渐变亮,白衣女子这才站起身,帮着把彭正平夹在腋下的被子重新盖好后就想离去。
只是路过书桌时看到画像还摆在上面,又轻手轻脚的走过去要把它收好。
缓缓的收着画卷,看着纸上的汪见欢,白衣女子不知想起了什么,动作开始变的麻利,几下就把画卷起。放入布袋中后就穿窗而过,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