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这行字歪么?”方茴抬起头,恰巧迎上了陈寻的目光,她脸一红,忽闪着眼睛急忙躲开了。
陈寻走过来,端正地看了看说:“不歪,一点都不歪!这字真好看,怎么和你平时写得不一样?”
“嗯,是仿宋字。其实我写得不好看,我爸爸写得很好,我跟他学的。”
“挺好的啊,你爸爸也画画?”
“不,他画图,”方茴拿尺子比了比说,“剩下再把铅笔线擦掉就可以了,这个我自己做就行了,你早点回家吧,都让你帮了三天忙了。”
“不用,我不着急,等你一起走吧,”陈寻忙说,“你能画板报其实是帮我的忙,要不我真没法跟侯老师交差!”
“那谢谢了。”方茴笑了笑说。
陈寻情绪很高,他拿出了自己天天带着的随身听,摘掉耳机,把音量调到最大,当作录音机来放歌。效果并不好的小机器在教室里一直断断续续放着:“多想说声我真的爱你,多想说声对不起你,你哭着说情缘已尽,难再续,难再续……你这样一个女人,让我欢喜让我忧,让我甘心为了你,付出我所有……”
陈寻和方茴一边跟着哼哼两句,一边完成了板报。他们站在凳子上,一人拉住画纸的一角,互相对齐。把纸贴在墙上的那一刻,两人相视而笑。
走出教学楼时,他们欣喜地发现小卖部还没关门,于是一起买了汉堡和软包装的冰红茶,坐在操场边的双杠上吃了很简易的晚餐。月亮透过树叶斑驳地照在他们身上,也许因为夜晚,所以方茴所谓的陈寻身上那耀眼的光也恬淡了下来,使她可以安心地这么坐在他身旁。
“谢谢你。”方茴摇晃着腿说。
“不用客气!都说了其实是你帮我的,”陈寻笑着说,“你画得真棒!这次咱们班肯定第一!”
“也不一定,我能力有限,只能这样了。”
“方茴,”陈寻突然很正式地说,“我觉得很好,真的,很好。”
我想不管是怎样的赞美,人们都是喜欢听的。所以面对陈寻的目光,方茴终于迎接了上去。她轻轻地笑,刹那芳华。
这一段方茴讲得非常仔细,她穿了红色的外套,陈寻穿了白色的,英雄牌的水彩笔装在西瓜太郎的笔袋里,随身听是爱华的,放的是周华健的《让我欢喜让我忧》,鸡肉汉堡三块五一个,冰红茶是统一的,月亮差一点点就很圆了,学校里的树是槐树,双杠是铜杆可以调升降的那种……
多年之后,听她眯着眼睛淡淡地回忆这些,我突然心动想流眼泪。文艺地说,是我看到了幸福的影子,也闻到了悲伤的味道。粗俗地讲,是方茴那迷离的样子让我的肾上腺激素分泌过剩了。
我有点心疼她,想去握住她的手,不是因为我很禽兽地对一心灵脆弱的少女有了龌龊的念头,而是因为我发现她的手在轻轻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