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显,应之问很不高兴。
吕徽心中有愧,也不多言。
“应之问。”单疏临缓缓道。
应之问立刻闭嘴,不说话了。通常单疏临用这种语气叫他,用这个声调唤他,就一准没有什么好事。
算了,他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应之问想到这里,不觉愈发愤愤,停手替他将衣服翻下:“这几天不要碰水,疤是定会留下,要是恢复的好,或许能浅些。”
说完,他又愤愤看一眼吕徽,转头朝外头走。
他走得很慢,可惜一直都门口也没有人留他。
一气之下,应之问跳上房顶,翻墙出了太子府。
吕徽将门合上,替单疏临取来外衣:“这些日子你躺一会罢。余下的事情,我会处理。”
单疏临接过衣服,顺手穿好:“无碍,这点小伤,实在不妨事。你军营中的事情还需处理,不必分心在此处。”
吕徽敛眉,看着鞋尖,想要张口说些什么,终究还是没能说出来。
单疏临见她欲言又止,抓住她手腕,将她带入自己怀中:“怎么?有事直说便好。”
吕徽这才抬头看他:“有时我会想,若我不是吕徽,你也不是单疏临,我们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农夫农妇,那该有多好。”
单疏临一怔,笑:“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总觉得我们活着比旁人辛苦,总觉得一步走错,便是步步都错。”
“你又怎知旁人不辛苦?”单疏临笑,“你可知农人要为一日三餐而艰辛?养家的重担,便足以让人喘不过气来,更不要说日益渐重的徭役,以及各种欺凌。”
吕徽眨眼,不知单疏临指的是什么。
“这世上,还有许许多多的人都在为生计辛劳,他们就连靠三餐活着都是一种奢望,你的生活,是他们更无法可想的。”
单疏临道:“就算是大家闺秀,嫁与人去做正妻,也要面对持家,面对顶头的婆婆,伺候丈夫,管好儿女,还得面对妾室的觊觎和算计。”
“皇后那样?”吕徽问道。
单疏临点头:“是。做好这一切,才能勉强叫人赞一声贤妻良母。”
吕徽转念,忽然就笑道:“我觉得这倒不是贤妻良母,是贤奴良隶。”
单疏临也笑:“正是。”
“所以你看,没有一个人的生活简单,好歹你我不用看天,只看人。”单疏临笑着,以手指勾住吕徽的头发,“不用羡慕旁人,我的殿下。”
吕徽抿唇,点头弯身,缩在他怀中,闭目微笑。
而单疏临的笑容,也在她看不见的时候消失殆尽。他一下一下轻轻抚过吕徽的头发,收敛眼底的悲哀。
他没有告诉吕徽,旁人的生活纵然辛苦,却无需处处小心。也不会像他们一样,错一步就粉身碎骨。
农人的生活,或许艰辛,却能够肆意。只是他们早已不能如此。
单疏临感觉到发端温暖,深深叹了口气。他曾试图将吕徽送离权力旋涡,但事实证明,此计不行。
吕徽上一世的悲剧,就像是预告,告诉他谁先打算放弃,谁就先走进地狱。
单疏临笑。但是在吕徽明白这个道理之前,不如就活在假象之中,也好过整日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