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听到贺承隽轻笑了下,撑手跳下球台撩眼,望向黑子的眸底是势在必得:
“来一盘?输了托你叔帮我寻块好玉。”
那个晚上贺承隽虽然除了似凶非凶的警告外,没怎么搭理时温。
但她从无声中知晓,贺承隽将她的话听进去了。
因为他不再躲着她。
临近夏日的五月清晨,太阳足够热烈奔放,耐不住寂寞地爬上天际,供人欣赏。
温暖普照的日光将时温从床上扰醒,习惯性端着咖啡去落地窗前给时眷填猫粮时,才陡然发觉。
不仅是时眷的后腿拆除了绷带,就连之前花园里成片的绿苗,如今也冒出了红苞,正肆无忌惮地接受艳阳烘烤。
一晃离她来江南,已经过去三个多月了。
大概因为后来在江北的那些日子太过煎熬,时温总感觉半年的时间异常漫长,长到她入梦都不踏实,眼睛一闭一睁,还是在同一天。
却没想来到江南后,也就是一眨眼的事儿。
她就快参加高考了。
之后那不到三十天的倒计时里,时温都有听贺承隽的话努力学习。
习题册押题卷推满了整张桌子,头埋在里面连下课铃都听不到。
有次误打误撞发现贺承隽成绩很好,很多她想破头都解不出来的题,他只消瞥一眼写两笔就能得出答案。
时温便开始缠着他陪她写卷子,给她讲难题。
贺承隽也因此推掉很多狐朋狗友们组的饭局,每天放学后都陪时温呆在台球厅,一人搬把椅子坐在靠着窗边的球台上写题写到凌晨。
晚饭想早吃就放学后去吃,不想早吃就等晚些吃宵夜,偶尔时温嘴馋了会喊贺承隽下去给她买袋多味花生,再顺便拎上杯奶茶来。
高考就在这种平淡的日头中来临。
以往总是大大小小非要下场雨,哪怕不下雨也要板着阴脸不肯放晴的天空,在那两天有违常理地金乌高照。
汗液融入衣衫,金蝉长鸣树荫,少男少女或乌黑的头发,或白纤的脖颈,在炙热阳光下、在家长眼中熠熠生辉。
那一刻,没有学校好坏的差异,没有你行我否的定论,粲暗前途全靠一根笔。
当最后一门交卷铃打响,两人走出考场恰好碰到,时温对贺承隽扬起那明媚灿烂的笑时。
贺承隽第一反应不是害怕她又要缠着他表白,而是安心她笑这么开心,一定考的很好。
她那么善良优秀而有上进心,是该有一个好前途的。
尽管时温仅在三班呆了不到半个学期,班里同学除了贺承隽他们三个以外,谁都没记住。
但在贺承隽轻晃手机,问她今晚要不要去参加最后一次同学聚会时。
时温还是点头应下了。
不为别的,只因自从她来了江南,还没去这些花花绿绿迷人眼的场子里玩过,憋久了难免心痒。
正好有这机会,不去白不去。
回别墅放了东西,时温换上件新定制的黑色旗袍,细致描了一个精致优雅的妆。
哼着歌脚步轻快地走到角落,给穿着白色纱裙的时眷开了个罐头,敷衍地顺了两把它的毛便出了门。
贺承隽早已等候在别墅门外。
场子离得不远,时温穿着旗袍也不能坐摩托车,两人一合计,决定还是在路边随便找家馆子吃了饭,再步颠儿过去。
六月已然正式步入夏季,气温猛然间拔高,空气里流动的都是闷潮与汗液。
滴在地面上的水不过三秒蒸发,浮在皮肤表面的汗擦也擦不尽。
路边抑扬顿挫的蝉鸣声与街边小贩叫卖西瓜的喊声交错响起。
好似这世界中的一切都是热情洋溢、永不停歇的。
时温在路上瞄到一家大盘鸡店,兴致冲冲地领着贺承隽进去,等吃食上来后才发现和自己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但好在味道很好,时温还是多吃了几口。
交谈间时温问起某件她一直忽视的事情:自从运动会后她再也没见到过六儿,平日里总是形影不离的三个人,在她无知无觉间减少成两个。
要不是因为学习压力紧迫,除了学习以外她又一门心思都放在该怎么才能追到贺承隽这个难题上,其实早就该发现的。
可贺承隽并没有想深谈这件事情的意思,一边喊她多吃点,一边长话短说给她解释,“他家里有事,不想上学了。”
时温没探究六儿家到底有什么事情,反正跟她也没什么关系,知道与不知道没什么区别。
她与六儿唯一的联系枢纽就是,他们都认识贺承隽。说到底其实根本不熟,说不定没了贺承隽他们都说不了三句话。
不像跟黑子,没了贺承隽也有不少能聊的。
进店时还是金乌靠近地平线,映射浅蓝与粉紫色交界的傍晚,出门后就变成暗乌明星的灰黑色夜幕。
手持蒲扇悠闲散步的与被逼无奈出来遛狗的,肩并肩立于打着手电也要决一死战的象棋盘旁,不懂观棋不语真君子的道理,时不时就要以嘴掌控满盘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