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有此事。”容怀仲点头,虽然这消息提前传出去他有些意外,但阴差阳错的挡了这几桩提亲,也算因祸得福。
他眼中有一丝庆喜,“还好你妹妹的婚事定下了,不然这帖子送上来,哪个都是烫手山芋。”
太后仙世,留下了许多当年旧部。
而皇贵妃当年入宫,便是太后有意送去宫中以巩固势力。
其背后千丝万缕的关系,以前隐约不明,如今圣上日渐高龄,皇贵妃便也不那么避讳了。
“邕王近些日子对太后旧臣多有拉拢,这其中便有提亲的这几家。”
容瑾道:“那父亲的意思是,他们已经……?”
容怀仲并不能确定他们已经归于邕王,只道:“如今朝堂不稳,局势不明,无论这些人日后为谁左右,都注定逃不过要卷入皇权争夺当中。”
他微顿了下:“婉儿的婚事,还是避而远之的好。”
容瑾也赞同父亲的话,虽然妹妹不被卷入纷争漩涡是好事,可这宣平伯府的乔闻章……
容瑾担忧,“这事,婉儿应了吗?”
提起这桩婚事,容怀仲起初心里也是忐忑的,他担心女儿眼光高,看不上平庸的乔闻章。
可昨儿容怀娟亲自来报喜,说两个年轻人见面,相谈甚欢,既两个人年轻人看顺了眼,容怀仲这心里的石头也算是放下了。
提起女儿的婚事,他眼中难得有一丝欣慰,“昨日你姑母和我说,婉儿对乔家长子的印象不错,既然婉儿自己喜欢,我便也放心了。”
女儿婚嫁之事一直是容怀钟心中的一件大事。
如今事已敲定,且女儿可在他的保护下安稳一生,他便也没什么可求的了。
容怀钟感慨道:“不上不下,安然无忧,便是最好的归宿。”
“待你入仕成家,你妹妹再嫁人,我也算功德圆满,百年后也有颜面去见你们的母亲了。”
容瑾似乎还想要说什么,可一想眼下朝堂党派不明,瞬息万变。
若日后妹妹所嫁之人站在了他与父亲的对立面,那还真不如嫁给根本卷不进政斗的宣平伯府。
如此,挂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得给咽了回去。
婉婉站在马车外,听着父亲和哥哥的对话,巴掌大的脸儿若有所思了良久,才上了马车。
路上,一家人难得团聚,容怀仲提了好多话,想要与孩儿们亲近。
婉婉听了父亲和哥哥的对话,知道她和乔闻章这婚事背后,是父亲对她的深谋远虑,用心良苦。
她也明白,父亲在朝为官,表面光鲜,实则如履薄冰,需步步谨慎小心,才可保得永远的安宁。
而她既是官家的女儿,承了这普通女子一辈子都不可能享受的荣耀与地位,那便也不能似普通女子那般,凡事只为自己一人考虑,无所顾忌。
“婉婉。”容怀仲说得高兴,话锋一转,便想要提一提乔家订婚之事。
于是郑重了神色道:“父亲有一事想要与你说。”
婉婉心头一顿,始终微垂的睫毛几不可察的颤了颤,她抿唇,藏在衣袖里的指甲深深的扣进了肉里。
她知道父亲想要说什么。
“爹爹。”她思量再三,还是决定先打断父亲的话,“我正巧也有事想要与您说呢。”
容怀仲最疼的就是他这小女儿,从小到大,在女儿面前只做慈父,严父都是留给容瑾的。
他声音都缓和了几个调儿,道:“婉儿先说,什么事?”
婉婉不安的搅着手里的帕子,在父亲和哥哥双双的注视下,她抽了抽鼻子,红着眼圈,便说了颐园游会上发生的事。
容怀仲一拍大腿,气愤道:“竟还有这样的事!”
女儿的眼泪一颗颗滚烫的豆子,每一颗都砸在了老父亲的心窝里。
婉婉说:“可是父亲方才与哥哥的对话,女儿都听到了。”
她咬唇,唇瓣都失了颜色,很是纠结为难。
容怀仲之所以听了妹妹的说和,应下这桩婚事,是觉得乔家人品尚可,却不成想这乔闻章竟是个伪君子,表面风度儒雅,内里却是个猥琐的登徒子。
这样的人,怎能托付女儿终身!
婉婉路上一直抽噎着,容怀仲哄了一路,直到大禹寺才算勉强哄好。
他平日里忙得无暇抽身,就是今日来为亡妻进香,也是缝里挤出的时间,亲自添了灯和苏氏生前爱吃的糕点后,还没说上两句话,便有官吏寻来,不知附耳和容怀仲说了什么,只见他脸色大变,忙急着步子,便要走。
临走时,郑重着脸色,道:“婉儿不必担心,我回去便去找你姑母退了这门婚事,我看这大禹寺依山傍水,汇集天地灵气,还挺好玩的,婉儿你先在这小住些日子,散散心,也等婚事彻底了解了,爹爹再来接你回去,你觉可好?”
大禹寺是皇家寺庙,并不对外开放,能在这里供奉牌位进香祈福的,都是上京城钟鸣鼎食之家,闲杂人等连门槛都迈不进来。
这里安全又清净,且女儿家在寺庙清修,说出去也无什么不妥,反倒会觉女儿善心善德,反正都是好的。
婉婉知道,父亲是回去想权宜之计去了,于是她乖巧的点头,说:“我会乖乖住在这,等父亲和哥哥来接我回家。”
姑娘突然在寺庙小住,枫荷亲自回府取了小姐要用的一应物品。
管事和尚为婉婉安排了禅房,临时决定的事,没有事先的准备,一切妥当时,已是日落黄昏。
因为是在寺院,婉婉也不能无所事事,便去请教了方丈大师,想要为母亲做点什么。